站在風急浪高的黃河沿岸,望著眼前忙於渡河、略顯混亂的隊伍,以及南岸那片未知的天地,池越和秦曄的心情都沉重如鉛。
“要過河了。”池越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過了河,就能補充休整,喘口氣。”
秦曄沒有接話,他的目光越過渾濁的黃河水,久久凝視著北岸那蒼茫、厚重、他們為之血戰了數年的土地。
那裡有熟悉的溝壑山林,有信任他們的父老鄉親,有無數戰死弟兄的埋骨之地。
良久,秦曄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南岸或許安全,但那是彆人的棋局。我們過了河,這支部隊或許就不再是‘我們’的了。
被拆散,被編入其他序列,聽著那些不痛不癢的訓示,看著那些讓人心寒的眼神……
這樣的日子,你我還想過嗎?”
“你想怎麼辦?”池越轉頭看向他,秦曄的側臉在夜色裡看不分明,眼睛裡卻像燃著火焰。
“主力肯定會想辦法南渡黃河去休整補充。但這裡,”
秦曄指了指腳下的大地,“是山西,是我們的土地。鬼子占了城市和交通線,但這千溝萬壑的山丘,他們占不完!”
他的目光逐漸亮了起來,語氣也變得堅決:
“你還記得彭將軍的話嗎?‘決不南渡’。
這北岸的土地,才是我們真正紮根、能自主呼吸的地方。
這裡雖然危險,但每一步都踏在實處。
這裡的百姓認得我們,這裡的山河掩護我們。”
池越回頭望了望北邊連綿的群山。
那些山,熟悉得就像自己的掌紋,哪裡可以埋伏,哪裡可以藏兵,哪裡可以得到百姓的幫助……
南岸的補給和安穩,與這片土地帶來的踏實和自主相比,變得輕飄飄的了。
池越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他回應道:“這片山河,是我們用血守過的。
這裡的百姓,認得我們這支隊伍。
南岸雖有補給,但非吾鄉。北岸雖險,卻是根之所係。”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盤旋在兩人心中已久的決定:
“我不想再過河了。我想留下。
就在這裡,用我們自己的方式,繼續打下去。”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無需再多言語。
華北失地,豈能無中國軍隊?日寇猖獗,豈能任其橫行?
戰場情況複雜,總有零星部隊,因聯絡不暢,未能及時收到命令。
或收到命令後,因敵情所阻,無法按期歸建……也是常有之事。
這一次,他們不再聽從任何號令,而是遵循內心的選擇。
為自己和信任他們的弟兄,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卻也更為自由的道路。
他們悄然帶領著誓死相隨的部屬,脫離了南渡的洪流。
如同水滴彙入大海般,再次隱入了黃河以北那片廣袤的山川之中。
池越和秦曄帶領著他們僅存的千餘骨乾,選擇了一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山穀作為臨時根據地開始了敵後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