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舒允晏極輕地應了一聲,算是收到了他的轉賬。
她鼻尖微動,聞到了黎江身上尚未散儘的,屬於高級場合的酒氣和一絲淡淡的,不屬於他的女士香水味。
她沉默了幾秒,聲音乾澀地開口:“你爸媽……今天找你了?”
黎江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沒有閃躲,也知道瞞不過去,低著頭,看著自己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昂貴的皮鞋,悶悶地回了一聲:“……嗯。”
何止是找了,今天他被父母強行帶去參加一個商業酒會,美其名曰見世麵,實則是安排好的相親局。
對方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舉止優雅,談吐得體,父母雙方都心照不宣地撮合。
整個過程他如坐針氈,滿腦子都是舒允晏獨自待在這破舊七樓發呆的樣子。
舒允晏看著他那副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細細密密地疼,卻又混合著一種冰冷的清醒。
她轉過頭,不再看他,聲音平靜得近乎殘忍:“你爸媽實在逼得緊,你就回去吧。沒必要……沒必要在這裡耗著。”
“我不回去!”黎江猛地抬起頭,語氣急切而堅定,帶著一股執拗的勁兒,“我說了,我在哪兒是我自己的事!”
舒允晏苦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充滿了疲憊和自嘲:“黎江,你看看這裡,再看看你。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門不當,戶不對,你值得更好的,沒必要在我這潭死水裡攪和。”
舒允晏沉默地看著他,眼神複雜。
黎江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層層的偽裝和防禦:“舒允晏,你總是這樣,想把所有人都推開。但是……”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穿透力:“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你從來不肯跟我說實話。你媽怎麼突然就病得這麼重?你爸走後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你……”他似乎在斟酌用詞,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你有時候看人的眼神,讓我覺得……很陌生,很害怕。”
他向前傾身,抓住她冰涼的手,逼她看著自己:“如果我走了,你還能找誰?誰還能像這樣……守著你?誰還能替你扛這些你根本不願意告訴我的事?”
“你?”
舒允晏猛地抽回手,像是被他的話燙傷了一樣,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近乎驚慌的神色。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黎江,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看似隻知道用錢解決問題的富家子弟。
他知道了什麼?他看出了什麼?還是……他隻是猜測?
可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最不可能洞察的人,卻用最直接的方式,捅破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
舒允晏張了張嘴,想反駁,想否認,想用更冰冷的態度把他趕走,但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剩下劇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裡,一下下撞擊著她的耳膜。
他知道得太多了。或者說,他察覺到的太多了。
雖然他現在可能還隻是模糊的猜測,但以他的執著和並不算笨的腦子,繼續留在他身邊,就像在身邊埋了一顆不知何時會引爆的雷。
彭警官的調查像一張正在收緊的網,任何一點額外的關注和探究,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舒允晏的心迅速冷硬下來。
那些短暫的,依靠他經濟支援而獲得的喘息,此刻顯得無比脆弱和危險。
謝良安已經處理乾淨了,他沒有利用的價值了,人也不是她殺的,所以根本用不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