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允晏沒在說話。
“我給她發了語音電話，讓她來怒江我這裡住幾天，散散心。”陳靜雲繼續說著，語氣聽起來很自然，像是姐妹間普通的互助，“我這裡地方小，到時候你搬出去，和她一起合租個房子，彼此也有個照應，總比她現在一個人強。”
舒允晏“哦”了一聲，覺得小姨這個想法挺周到，她順著問道：“那……陳芳柳她會來嗎？”
“誰知道她呢，反正我先這麼一說。”陳靜雲含糊地應著，巧妙地避開了直接回答，然後很自然地把話題焦點轉移到了舒允晏身上，“不過你先留意著房子吧，反正你遲早也要找地方住的，提前看看總沒錯。”
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像是未雨綢繆的建議。
舒允晏點了點頭，並沒意識到這其實是讓她搬走的明確信號：“但我懶得搬東西。”
舒允晏完全沒往被趕走那方麵想，隻覺得是小姨在熱心幫襯陷入困境的陳芳柳，而自己隻是這個計劃裡順帶被安排的一環。
“懶得搬東西？”
舒允晏那句帶著倦意“搬來搬去很麻煩的。”話音剛落，客廳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結了。
“我說了這麼多？你一點也沒聽出來嗎？”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把那個殘酷的意圖砸向舒允晏，“我的意思是讓你搬走。”
舒允晏像是被一道遲來的閃電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哦……”
極度的疲憊和抑鬱像一層厚厚的棉花，包裹住了她所有的情緒反應，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冰涼和理解。
“我會儘快找好房子的。”
舒允晏快速洗漱完一切後，就躺在床上，這時紀凜在微信上給舒允晏轉了一萬。
“你怎麼轉錢了？”
“拿去花。”
舒允晏很想點擊收款，但出於道德感又沒收，隻能等它自己退回。
……
舒允晏趁著工作的間隙，偷偷在電腦瀏覽器上打開租房網站，眉頭緊鎖地篩選著價格和位置。
她看得太專注，連紀凜走到她身後都沒察覺。
“你要搬家了？”紀凜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平靜無波，卻嚇了舒允晏一跳。她慌忙最小化網頁，有些局促地轉過頭。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不想多解釋。
紀凜的目光在她略顯慌亂的臉上一掃而過，沒有追問原因，而是用一種近乎隨意的口吻拋出了一個讓她目瞪口呆的提議：“我正好有套房子空著，沒人住，你要是不嫌棄，可以搬過去。”
舒允晏的第一反應是抗拒，和老板的關係已經夠複雜了，再住進他的房子？她幾乎立刻搖頭：“不好吧，太麻煩你了。”
“哪裡不好？”紀凜挑眉，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邏輯，“空著也是空著，資源浪費。”
“可是……租金肯定很貴，我負擔不起。”舒予晏找了一個最現實的理由。
紀凜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報出一個數字：“五百一個月。”
“五百？”舒允晏以為自己聽錯了。在這個城市，五百塊連一個像樣的單間都租不到。
“嗯，員工福利房。”紀凜輕描淡寫地給這個低得離譜的價格披上了一件合理的外衣，“算是公司給核心員工的隱性福利。”
下班後，紀凜開車載著舒允晏去看房子。當車子停在一棟看起來有些年歲，但依舊能看出昔日氣派的獨棟彆墅前時，舒允晏徹底愣住了。
“這……彆墅？”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紀凜，“您說五百塊一個月的……是這棟彆墅？”
“嗯。”紀凜拿出鑰匙，推開沉重的鐵藝大門，領著她走進院子，彆墅內部空間很大，但空曠得嚇人，家具上蒙著厚厚的灰塵，空氣裡有種長期無人居住的清冷黴味。
顯然，這裡已經閒置很久了。
“這……這怎麼可能隻收五百塊？”舒允晏站在空曠的客廳中央，感覺像在做夢，就算這房子位置偏一點，但彆墅的體量在這裡，市場價至少是她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紀凜環視了一下布滿灰塵的房間，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平時這裡也沒人住，空著也是落灰。再說了，”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舒允晏身上，“這麼大的房子，總得有人日常維護打掃吧？正好你住進來，順便照看一下，抵掉大部分租金了。”
不心動是假的……
她看著這棟空曠，冰冷，如同巨大囚籠的彆墅，又看了看身邊氣定神閒的紀凜，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和誘惑交織在心頭。
“好啦，彆猶豫了。”紀凜的語氣帶著一種終結討論的乾脆，他拿出手機，一邊快速操作一邊說，“我已經預約了保潔，明天上午就能把這裡徹底打掃乾淨，你明天直接拎包入住就行。”
他收起手機，看向舒允晏，看似體貼地問：“需要我明天上門幫你搬東西嗎？”
這個提議讓舒允晏心裡猛地一緊，她眼前立刻浮現出陳靜雲那雙充滿探究和八卦欲的眼睛。
如果讓紀凜出現在房間裡，以小姨的性格，必定會刨根問底，甚至可能添油加醋地傳出些風言風語，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東西不多。”
紀凜似乎看穿了她的顧慮，了然地笑了笑，從善如流：“那也行。正好我明天上午有個重要的會，抽不開身，我給你叫個搬家公司吧，省時省力。”他不給舒允晏再次拒絕的機會，直接做出了安排，將幫助落實到了具體行動上，也堵住了她因為怕花錢而推辭的可能。
“……好。”舒允晏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
她確實需要搬家，也確實害怕麵對陳靜雲可能的盤問和那種令人不適的眼神。
紀凜的安排，雖然讓她有種被無形之手推著走的感覺，但至少在眼下，解決了她最實際的困難。
紀凜滿心滿眼的看著她，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彼此交織的呼吸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