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深處時而傳來隱約的,綿長的鈍痛,提醒著那場悄無聲息的剝離。
紀凜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他刷著短視頻,笑的很開心,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影響不到他的情緒,上一秒還在生氣,下一秒刷著短視頻笑出了聲,那種無關痛癢的感覺,像一把刀子插進了舒允晏的胸口。
……
日子像是被浸在了渾濁的冷水裡,緩慢而滯重地流淌,舒允晏不去上班後,便時常倚在二樓主臥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盛夏恣意的綠,陽光潑灑下來,帶著近乎殘忍的生機。
而她隻覺得冷,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的寒氣,裹挾著消毒水與隱約鐵鏽味的記憶,盤桓不去。
身體像是被掏空了一部分,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
接下來,言語是簡短的,除此之外,便是長久的靜默。
這靜默比責備更磨人,它意味著,那件事已然翻篇,不值得再投注任何多餘的情緒。
她之於他,仿佛一件不慎沾了塵的古董,被專業地擦拭,修補,然後擱回原處,等待下一次有價值的展示。
……
舒允晏正陷在沙發裡,試圖用一本艱澀的書本隔絕內外世界的侵擾,樓下卻忽然炸開一串清亮如銀鈴的笑聲,夾雜著奔跑的腳步聲,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令人心驚的漣漪。
客廳裡,那個虎頭虎腦的男孩,正騎在紀凜的肩頭上,手裡舉著一架小小的木質飛機,“嗚嗚”地學著引擎轟鳴。
紀凜平日裡緊抿的唇角竟鬆弛著,漾開一層極淺淡的,真實的笑意。
陽光透過落地窗,斑駁地落在他們身上。
她需要靜……
需要一種近乎洞穴般的黑暗與安寧,來舔舐那道看不見的傷口。
她不止一次對紀凜明確表示過,她不喜歡小孩,那種旺盛的,不受控的生命力會讓她焦慮,甚至不適。
尤其是在此刻,她身心俱疲,隻想將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然而,樓下傳來的聲音,卻像鈍刀一樣反複切割著她的神經。
孩子清脆的,毫無陰霾的笑聲,奔跑時咚咚的腳步聲,玩具車在地板上滑過的噪音,甚至紀凜那難得溫和的,帶著縱容的低語……
這一切交織成一張喧鬨的網,透過地板,透過門縫,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耳朵裡,將她苦苦維持的平靜擊得粉碎。
他明知她剛經曆了什麼,明知她此刻最需要的是什麼。
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把那個她唯一明確表示過不願接觸的孩子,帶到了這個空間。
這不是疏忽,這是一種近乎殘忍的,心知肚明的無視。
沒有問候……
這幾天沒有一杯溫水被默默放在床頭,任由她一個人的情緒自生自滅
沒有一句:“感覺怎麼樣”。
他甚至沒有推開這扇門來看她一眼。
仿佛她不存在,或者,存在與否與他毫不相乾。
而紀凜,他用這種沉默的,放任的方式,明確地告訴她,你的感受,不值一提,你的痛苦,無關緊要,你的邊界,可以隨意踐踏。
這不是爭吵,爭吵至少還有情緒的交互。這是一種更為徹底的否定,是將其放逐於情感孤島的冷暴力。
冰冷的忽視,卻像無形的寒氣,從腳底一點點蔓延上來,凍結血液,凝固呼吸。
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睜著眼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感覺自己像一件被遺忘在倉庫角落的舊物,覆蓋著厚厚的灰塵,正慢慢地,無聲地腐朽。
舒允晏好恨,真的好恨……
……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房間裡,像一隻執著的螢火蟲,一次又一次地亮起,又黯下去。
舒允晏蜷在床上,像一隻受傷的貝類緊閉著外殼,對周遭的一切充耳不聞。
童生的名字在鎖屏通知欄裡不斷跳躍。
“你怎麼樣了?”
隔了不久,又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