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凜一連幾天沒有回來,玄關處那雙屬於他的拖鞋,依舊保持著那晚他倉促離開時的角度,分毫未動。
他隻發來過一條簡短的信息,說是臨時有緊急公務需要出差幾日。
舒允晏看著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字,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苦的弧度。
她心裡明鏡似的,哪有什麼非去不可的出差,他隻是怕了,在逃避。
她沒打電話,也沒發消息追問,甚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回。
爭吵和質問都需要力氣,而她的力氣,早就耗儘了。
天色由暗轉明,再由明轉暗,光線在地板上緩慢移動,勾勒出家具的輪廓,而她,就蜷在沙發的那一角,一動不動地看著。
思緒是停滯的,或者說,是刻意放空的,因為任何一點思維的波動,都可能牽動那深不見底的痛苦。
饑餓感是存在的,胃裡空得發慌,傳來一陣陣虛弱的絞痛。
但當她勉強起身,去廚房熱一碗粥,隻吃上幾口,那熟悉的惡心感便會排山倒海般地湧上來。
她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嘔得撕心裂肺,直到吐出酸澀的膽汁,整個人虛脫地滑倒在冰冷的地磚上。
她的手抖得厲害,從抽屜裡拿出兩罐葡萄糖喝了下去,滑過喉嚨,落入空蕩蕩的胃裡,提供著最基本的熱量。
體重還在往下掉,原本合身的睡衣現在空蕩蕩地掛在身上,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鏡子裡的那個人,雙眼凹陷,皮膚暗淡,像一株失去水分,正在迅速枯萎的植物。
夜色像墨汁一樣潑在天台上,冰冷的風鑽進舒允晏單薄的衣衫,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身體裡的溫度早已比這夜風更低。
舒允晏站在天台邊緣,水泥台的粗糙硌著她的腳底,下麵是一片模糊的燈火,像虛妄的星河。
不高,足夠摔得粉碎,也不矮,足以讓墜落的過程漫長到足夠後悔。
解脫……
這兩個字像最後的蠱惑,在她空洞的腦海裡盤旋,她向前邁出半步,半個腳掌懸空,身體在風中微微搖晃。
就在這時,手機亮了起來。
是舒光銀……
那光亮和聲響,像一根極細卻堅韌的絲線,猛地拽住了她正欲下墜的靈魂。
舒允晏僵在那裡,懸空的腳微微顫抖,鬼使神差地,她收回了那半步,機械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有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舒光銀帶著濃重口音、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背景音很安靜:“老板嫌我年紀大了,手腳慢,不要我了。找了好幾個地方,都……都嫌我老。現在,掙不到錢了。”
“那你回老家吧。”
“回老家……舒妍音的學費怎麼辦?她還要讀書啊……不能耽誤她。現在……現在隻能靠你了。”
“隻能靠你了。”
“……我知道了。”她沉默了幾秒,最終隻吐出這三個字。
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裡,化作了無力的歎息。
掛了電話,舒允晏沒有立刻離開天台邊緣。
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退了回來,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才脫力般地滑坐在地上。
舒允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夜風吹透她的身體,四肢漸漸麻木,失去知覺,仿佛連血液都凝固了。
父親電話裡的無奈,妹妹的學費,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