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還以為回到了龍蛇起陸的開國時候。
那個名臣謀士,竟相大放異彩的時代,才有這樣的少年俊彥。
沈臨歎了一口氣,道:“我沈氏一族,向來兄友弟恭,前院廳堂中的那塊匾額,其上【棠棣同馨】乃是祖宗親自題下,文武並舉,本想你們這些兄弟和睦,其利斷金,不想竟行此舉。”
沈政拱手而立,麵色恭謹,聽著沈臨的訓話。
沈臨沉聲道:“等慕之從宮中回來,你親自去賠禮道歉,將你那些目空一切的驕狂之氣收起來!”
先前的少年絕不能當個孩子來應對,其人與天後言笑晏晏,共商國是,必然懷有驚世之才。
沈齋麵色一愣,拱手應是。
心頭雖仍有一些不服,但隻能暫時壓著。
沈臨沉聲道:“先去祠堂跪著,將先祖的誡子書抄上百遍。”
沈齋身形一震,拱手應是。
沈老夫人雖然心疼自家小兒子,但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或者說,這本身就是沈家的家風,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去帶著下去換身衣裳,莫要著涼了。”沈老夫人隻是叮囑著兒媳婦杜氏。
杜氏起得身來,向沈臨福了一禮,攙扶著沈齋離了廳堂。
沈臨道:“仲誠,等會兒陪我去清風軒,喝兩杯。”
沈虔拱手應是。
沈政連忙去吩咐人準備酒菜,忙前忙後。
待沈臨離了廳中,沈政發妻周氏低聲道:“阿家,這也太……”
不到二十歲的從五品上,這是宰執之才?
沈老夫人語氣複雜:“是啊,我們沈家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還不知是禍是福。”
少年得誌,多不長久。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
周氏一時無言,心緒仍不平靜。
而郭氏臉上同樣震驚莫名,隻是其人身份低微。
可以說整個蘭溪沈氏,今夜都將為此失眠。
……
……
宮苑,乾元殿
衛士和宮人扈從的鳳輦車駕,在漢白玉廣場上停下,清冷月光如薄紗,似輕霧,照耀在宮殿的琉璃瓦上,如水流動。
微風吹動著鳳輦上的瓔珞流蘇,也將顧南燭鬢角的一縷秀發吹起,拂過肌膚細膩的臉頰。
麗人凝眸看向那身形頎長,在夜風裡衣袖飄然的少年。
暗道,不管其人是不是誇誇其談之輩,但的確風度翩然,恍若隱士高人。
隨天後下了鳳輦的沈羨,抬頭看向巍峨、壯麗的宮闕,廊簷下的一隻隻紅色燈籠隨風搖曳,似乎一如今日的遭遇,起伏不定。
宮闕樓台,冷月清宵,鳳輦宮女……或許隻缺一首進步小曲《春庭雪》了。
他之所以受天後禮遇,因為他自見麵以來,一直維持住了國士、謀主的人設印象。
說白了,就是次次都是乾貨輸出,震住了天後。
但要維持住這種印象,乃至於在天後心頭根深蒂固,形成“沈先生解答世間萬物”的帝師印象,還需要持續的高強度輸出。
大到國策製定,小到權謀用人,從廟堂至江湖,全範圍、係統性……高屋建瓴,降維打擊。
在這樣的想法中,沈羨隨著天後進入乾元殿的偏殿,步入殿中,燈火通明,金碧輝煌,各式陳設光暈流轉。
“沈先生,坐。”天後落座在一架鋪設的雲床上,後方則是一副龍鳳呈祥的銅雕,儘顯皇室的威嚴與華貴。
沈羨拱手道:“謝聖後娘娘。”
兩人剛剛坐定,殿外稟告:“天後娘娘,長公主殿下求見。”
天後愣怔了下,玉顏上浮起淺淺笑意:“進殿一同用膳吧。”
隻是,眾目睽睽之下,就不好詢問帝王之術了。
少頃,鎮國長公主和司荻、薛芷畫進入宮中,向天後躬身見禮。
“都坐吧。”天後吩咐道。
長公主道了一聲謝,然後與司荻、薛芷畫落座下來,高延福連忙吩咐幾個內侍準備茶點、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