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們最初的愛情_迷霧之城,窺探者背後的秘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57章 我們最初的愛情(1 / 2)

妻子工作辛苦,朝十晚八。小劉本可以快速將新居理出個一二三,但妻子希望親自來,說,你弄不出個家的樣子。妻子舍不得請假,每天早晚插空收拾。小劉的任務,是在“不動”前提下,清理出可以丟的,馬桶搋子、舊衣架、肥皂盒、塑料凳等。對小劉而言,這個任務不但深化了對廢品的理解,也將老張模糊的標準探得更明晰。開始他還拍張照片,問一問,後來不問了。

那天中午,小劉預感工作即將收尾。他從電視櫃抽屜裡理出一袋子無主的電源線、充電線和圖書封套,丟給朱大爺後,蹲在路邊看薔薇叢裡流浪貓打架,忽然接到妻子電話,讓他馬上回家。

那天是工作日。小劉心下一慌,狂奔到家,見妻子倚在洗手間門口,怔怔地盯著洗衣機。身上穿的是睡衣。小劉鬆一口氣,問,出什麼事了?這會兒回來洗衣服,大姨媽來了,還是你殺人放火了?妻子不理他的玩笑。他這才發現,洗衣機裡是床單。妻子拉他到臥室,抱起已經拆下的被罩,遞在他鼻子跟前。

聞見了嗎?妻子問道。什麼?小劉聞不見。

我上著班,忽然就聞見了,衣服裡裡外外都是一股怪味兒;回來一聞,床單、被罩、枕套,還有好幾件衣服,全都有。怪不得,這麼多天一直覺得哪兒不對。

小劉問,什麼怪味兒?

妻子丟下被罩,抓起自己睡衣的下擺,聞,皺眉,麵露驚恐,說,就這種味兒。睡衣好像也有,你真聞不見?

小劉抓起被罩再聞,並沒有什麼味兒。他想一想,說,是有點味兒,就是平常的味兒,汗味兒。他拿起枕套,還有妻子說的幾件衣服,都是正常氣味兒。

妻子揪起小劉的上衣,埋頭一陣猛嗅,也有味兒。你把上衣脫了,妻子說。小劉脫了上衣。褲子也脫了。他也脫了。一會兒脫得乾乾淨淨。衣褲都被判定有怪味兒。其中內褲屬於邏輯推斷一是因為與褲子密接;二是妻子發現,陽台有怪味兒彌漫,在陽台晾過的衣服都有嫌疑。

可是,怪味兒之怪,小劉聞不出來,妻子也說不上來。一件物品究竟是正常還是有怪味兒,隻能由妻子的鼻子判定。

小劉從衣物、箱包開始排查,聞出各種味兒,妻子都說不對。洗衣液味兒、乾燥劑味兒木頭味兒、塑料味兒、香蕉味兒、化纖味兒、灰塵味兒、紙張黴味兒這些都是物品材質和化學變化固有的氣味兒,可以描述或類比,但那種怪味兒“絕對”不屬於這些,否則能叫“怪”?

妻子在房子裡反複偵查,廁所廚房,上至天花板,下至床底。她得出結論怪味兒源頭不一定是衣服,也可能是房子。小劉說,啊?搬來的時候沒覺得。可妻子頭腦冷靜,分析得頭頭是道。

可能性一,搬來的有些東西有味兒,他們沒注意,漸漸擴散,就成了怪味兒;可能性二,帶來的味兒本來不怪,這房子原先有什麼味兒也不怪,可兩者結合,成了怪味兒。妻子斷定,這個過程也許發生在某個密閉的角落,突然爆炸,瞬息蔓延。

臭、黴、刺鼻妻子選了三個詞描述怪味兒,可又都不足以描述。反正不是小劉理解的臭、黴和刺鼻。

人的嗅覺並不相通。

當天下午,妻子從貼身衣服開始,對房間裡所有物品進行詳細排查和判定,得出結論重新整理一輪。

次日一早,小劉就有了可以丟掉的東西,一堆帆布袋和兩隻收納箱,疑似怪味兒滋生地。

朱大爺拿起一隻還掛著標簽的收納箱看,欲言又止。小劉不好意思,默默走開。高阿姨迎麵過來。朱大爺說,給,好東西送你。小劉聽見高阿姨說,喲,我說你這麼好心,塑料的不值錢給我?朱大爺笑,拿回去用,新的。

之後幾天,妻子晚出早歸,夜裡幾乎不睡,分辨氣味兒,或隔離物品。更多東西被判定“死刑”,窗簾、沙發罩等大型紡織品,以及折疊小餐桌、密度板換鞋凳、皮麵筆記本,多是易藏汙納垢的化學製品和木製品。

“死刑犯”陸陸續續被送到了朱大爺手裡,有時候妻子早上出門時帶出去,不知丟在誰的地盤。這些東西是搬家時被選擇留下的,現在卻在劫難逃。小劉依然無法識彆怪味兒,但並不怪妻子。他想,可能是心理焦慮的表現。有了合理的歸因,他覺得能接受了,也許現在才是斷舍離。

最難處理的是衣服。妻子有種直覺,怪兒會傳染,有的衣服晚上還沒味兒,一早醒來就有了。隻能早上分類收拾好,晚上又再打開甄彆。妻子跪在地板上,一件件拿起衣物,鼻尖湊上去細細地嗅,像隻警覺的小動物。

小劉看在眼裡,心中不無酸楚。可是他沒有分辨能力,隻能跟著熬夜,打下手,幫著分析原因,選購密封箱、防塵袋。

早上妻子出門後,他就睡回籠覺,不開窗瘡,閉上眼,感受密密實實的黑暗。他一會兒覺得聞見了怪味兒,一會兒又聞不見,關鍵看你想象的是什麼,就像搬家那天坐在黑暗中,一會兒想象危險,一會兒想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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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就是一種想象。

終於在一個周末,妻子把鼻尖湊近了迷你書架一小劉最心愛的家具。妻子閉起眼睛嗅嗅書架木板的組合接縫,再把眼睛睜大,細細觀察,用指腹拈起無形的氣味分子,貼在小劉鼻孔底下。

真聞不見?妻子看著小劉,眼珠不轉。

小劉認真聞,搖頭,真聞不見。妻子眼中的微光熄滅,再次布滿困惑與沮喪的陰霾。可事實如此,除了涼颼颼的金屬味兒,小劉什麼也聞不見。

妻子說,空心管裡有積塵,怪味兒附著在塵土上,所以,架子有味兒。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這個架子上的書有味兒,而其他沒有,暫時沒有。

書架上的書都是看過的,小劉精挑細選,留下一些用塑封套起來,其餘賣給了二手書店。書架也賣掉,他說。妻子卻不同意,說不能禍害彆人。問題是,你覺得有味兒,彆人都聞不到小劉突然憤怒,但這話還是說不出口。

他說,去醫院查查過敏原吧,什麼黴菌孢子、花粉、塵蟎,知道原因就好辦了。妻子不置可否,戴起口罩,探進衣櫃繼續收拾。過會兒,歎一口氣,盯住小劉看,紅了眼圈。小動物般的眼神,從之前的警覺,變成了無助。

小劉扛起書架,一口氣扛下樓。

扛到南門,朱大爺人不在,小劉將書架擱在長椅邊,站著抽了會兒煙離開。餘光一瞥,見書架旁冒出個人,正對書架動手動腳,是高阿姨。他回到家,很快又收拾出一袋跟書架有接觸的零碎,再次來到南門,見書架已經成了一堆金屬管,廢品站的小夥子正在打包。

高阿姨說,老弟,你還有東西吧?我能上門。小劉說啊,好的。

他把袋子丟進垃圾桶,問高阿姨,回頭有東

西您上門取,賣了會給我錢吧?高阿姨狡黠一笑,說老弟,你看你,我都沒開口說收你搬運費。說完,戴上勞保手套,自腰間摘下一把尖嘴鉗子,麻利地將小劉扔的袋子夾出垃圾桶。

謔,還好意思提搬運費呢。朱大爺的聲音忽然傳來,帶著幾分舞台腔,您這可是乘虛而入呀。

一聲急刹,朱大爺三輪車停在兩人跟前,踩著腳踏板,高高立起身子,彎腰,屈腿,下沉重心,平衡住車鬥的重量。隻見車上高高堆疊著壓扁的廢紙箱,足有一人多高,搖搖欲墜束著兩道彈力繩,頂上掛著四五隻大號農夫山泉空瓶和一串軟塌塌的生理鹽水瓶。

喲,上哪兒打劫去了這是?高阿姨陰陽怪氣,瞅一眼朱大爺,繼續挑袋子裡的零碎,揀出一把按摩梳。那是小劉偏頭疼時梳後腦勺用的,被判定為疑似。

小劉向朱大爺點點頭,準備離開,後者卻跳下三輪車,順手將車把遞進了小劉手裡。他隻好接住。

扶穩了,劉兒,朱大爺說。小劉試試鬆手,三輪車往後翹,隻得繼續扶著。朱大爺瞅準了垃圾桶裡一樣東西,身子一探,拎了出來,是個半米見方的玻璃相框。

與此同時,高阿姨的鉗子也已經伸過來,咬住了相框一角。一拉一扯,相框停在半空,如高手過招,比拚內力。

小劉好奇地看,隻見相框實木磨砂,四邊歐洲古典雕花,中央卡著的卻是張白紙。

你呀,坑人劉兒一書架,我就不多評價了,這玩意兒可是我先瞅見的。朱大爺高聲說,長壽眉一抖,又一抖。

那你胡扯,你沒摸著,我就已經鉗住了,不信你問它。高阿姨用手拿住相框,保持勢均力敵,騰出鉗子叭叭叭,朝朱大爺腰窩裡虛鉗了幾下。朱大爺身子一撤,高阿姨趁機發力,相框左右為難,哆哆嗦嗦磕在垃圾桶邊緣,從兩人手裡蹦了出來,麵朝下摔在小劉腳下。小劉正發呆,琢磨這是誰家的“死刑犯”。朱大爺說,哎喲喲。似乎心疼相框,蹲下來撿。手還沒碰著,高阿姨的鞋底先到,牢牢踩住。小劉趕緊退開,躲開火線。兩人卻不鬥了。朱大爺說,嘿,不跟女人計較。高阿姨去撿相框,相框的纖維板壓片卻鬆了,卡著的白紙掉出一角,抽出來,竟是一張麵朝裡放著的照片。高阿姨一看,換了副表情。哎呀,這忘了取出來了吧,誰家的?將照片抖一抖,茫然地看向半空,似乎那丟了照片的人瞅一瞅就能給她找著。

那是一張放大的結婚照,男左女右,西裝婚紗,兩個都戴著卡通眼鏡,一個眨左眼,一個眨右眼,臉蛋緊貼、恰到好處地定格了一個自然的笑。

朱大爺不再理會相框,端詳結婚照,高阿姨乾脆鬆了手讓他接過去看。認得啊?高阿姨問。朱大爺搖頭,不認識。高阿姨看小劉,小劉更不認識。他眼瞅著照片,手裡暗度陳倉,將車把送回朱大爺手裡。朱大爺接過車把,目光卻不離那照片。

朱大爺說,那什麼,相框我不爭,歸你;這照片給我,拍得多好,光線多漂亮,你看不懂這個。

高阿姨把相框後壓片裝好,扔在朱大爺三輪車前麵的鐵筐裡,說,這我也不要,一套都給你。我可跟你說了,這東西撿回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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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朱大爺掏出手套戴上,從車筐裡拿出相框,把照片臉朝上,小心地重新裝進相框,捧著看了一會兒。賭氣似的,高阿姨把按摩梳也丟進朱大爺車筐裡,然後像終於想出個詞,丟下一句評價,你這老頭,心理變態。

朱大爺笑而不語,蹬車疾走。小劉走回到單元門口,見朱大爺正往老桑塔納裝東西。太陽毒,要防紫外線,朱大爺說。之前小劉丟的帆布袋,疊成一層平板,用膠帶貼在前風擋玻璃上。後車窗玻璃上,貼的是泡沫榻榻米,小豬佩奇的。小劉趁機往車裡多看了兩眼,折疊自行車、樂高哈利·波特、缺胳膊的宜家木人偶,還有一把五顏六色的塑料算盤。

他問,大爺,這車報廢了吧?

朱大爺眯起眼,說,好著呢,彆看老,以前我當跑車開,信不信?

小劉說信,當然信。

朱大爺將那結婚照放進車裡,關上車門,猶豫片刻,又打開車門拿了出來,放回三輪車筐,推車走了。

小劉忽然不想上樓。他給妻子發個消息,繞道去買煙。樹蔭裡走著,產生聒噪、明亮熱烈、抓心撓肝之感。恍惚間,小劉覺得自己變成了蟬,胸腔裡長出發聲器,收縮,振動,高頻振波傳導至全身。他想起從前有過一回奇特的皮膚過敏你感覺這裡癢,伸手去撓,那癢卻跑了;再追著撓,就又跑。

癢一直都在,可就是撓它不著。

不,他並未由此聯想到某種庸俗的比喻兩人結婚已五年,從戀愛算起都快二十年了,那種比喻意義上的癢,從來沒有過。可也許是因為你不撓,它就不會癢,也許是多數時候,癢在自己身上,卻撓在了彆人身上。

六年前,妻子過整三十生日。晚上下班回到家,一言不發,在床上躺下,對期待了一天的生日蛋糕和禮物毫無興趣。小劉關燈點上蠟燭,陪著妻子說話,一個生日一個生日,往前倒著說,一直回憶到十七歲。

銀妻子不言語,開燈問她,已經滿臉是淚,小劉慌了,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但妻子臉上不顯悲傷,隻是幽幽地說,你知道嗎?我半夜總會醒。小劉說,睡眠不好,累了。妻子說,一醒,就特彆地清醒。小劉說,你辛苦了。妻子重重歎一口氣,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小劉說,彆胡思亂想,吃蛋糕。妻子說,劉兒,你記得嗎?那時候妻子喜歡叫他劉兒。

小劉說,我記得,你說。

妻子說,上學時候考數學,有一種方程式,怎麼都解不開,其實是無解的,但沒幾個同學敢寫此題無解。

小劉說,對,倒是有人把證明過程寫得好長,還導出了結果。

妻子說,我就總想這種事情。置下小劉說,什麼?

妻子說,嗯,我睡不著,總想無解的事情,還導出各種結果出來,我坐起來,看著外麵,心想,要是打開窗戶跳下去,是不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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