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安廷倏然起身,還沒發怒,便見這道鵝黃的身影似乎被嚇的厲害,撲通一下跪在了二人麵前。
小公爺臉色瞬間古怪了起來,賀安廷怒意生生被憋了回去,神情愣了愣。
荊窈害怕的厲害,哐哐磕了三個響頭,能保住小命,讓她乾什麼都行:“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敢了,求大人饒命。”
這可是賀安廷啊,堂堂首輔,位高權重,殺伐果決,他在年輕一輩中輩分也是最高的,譬如小公爺,與他差不了兩歲,卻要喚他一聲小叔叔。
荊窈不敢冒犯,也冒犯不起,她渾身冷汗嗖嗖的往外冒,頭忍不住眩暈了起來。
她還沒與阿娘說上話呢,她死了阿娘該怎麼辦。
早知道她今日便不玩兒什麼風箏了。
丟了就丟了唄,她多此一舉撿做什麼呢。
小公爺看著以額頭觸地的小姑娘和冷漠不言的小叔叔,他也沒想到這姑娘被嚇成這樣,不過也是,他小叔叔雷霆手段,素有凶名在外。
且不近女色,如今二十有六,同齡的男子譬如他,早已娶妻生子。
結果今日竟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小姑娘……吃了豆腐。
小公爺打了個圓場:“起來罷起來罷,說什麼饒命不饒命的,今日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賀安廷臉色仍然難看,且一言不發,讓人不知天他心中在想什麼。
“君謀,你先走一步。”賀安廷對小公爺道,明顯是有什麼話要說。
小公爺欲言又止,到底還是離開。
他一走,賀安廷冷冷盯著她,頗有種風雨欲來的架勢,他像一頭蟄伏的狼,目光幽然陰森,還帶著難以言喻的……隔應。
“你……不知羞恥。”
賀安廷也隻得憋出這樣一句。
荊窈裝鵪鶉之餘快委屈死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怎麼碰見他總沒好事,她都這樣躲著了,還是能碰到。
但是荊窈不敢反駁,隻能又擔了這口天降大鍋。
賀安廷看著她的風箏,臉色沉沉:“行宮本不是你該跟來的地方,你身為妾室亂跑可知不合規矩,不知禮數。”
隨隨便便就給人跪,豈不丟伯府的臉。
荊窈囁喏:“妾身知錯了。”
賀安廷心頭一股燥,仿佛有一匹馬在心頭奔騰,但他素不是與小姑娘計較的性子,況且此事確實是一樁烏龍。
按照她的表現,應當是二人來之前她便上了假山,不巧遇到了二人在此落座,她腳底打滑純屬意外。
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把此事揭過去。
荊窈比他還希望什麼都沒有發生,明明是自己被占便宜了怎麼反而賀安廷一副暴怒的模樣呢。
她腹誹嘀咕,羞臊後知後覺的湧了上來,被一個外男……這樣那樣,乾脆埋湖裡得了。
賀安廷冷冷看了她一眼,好似在躲什麼臟東西似的甩袖離開了。
荊窈鬆了口氣,腦袋還有些犯暈,剛剛的一切好似在做夢一樣,方才的感覺好像還殘留在那柔軟之處。
意外,就是一場意外。
她甩甩腦袋,把方才的尷尬事甩出去,抱著風箏飛快的轉身離開。
她低著腦袋往前走腦子似一團漿糊,沒有瞧見前麵的人。
“哎,站住。”賀清綰瞪圓了眼,站在荊窈麵前,“狐媚子,你竟哄的姐夫把你帶了來。”
賀安廷看見走過來的賀清綰,額角一跳,神情略略不自然。
荊窈低著腦袋抱著風箏:“我沒有,是少夫人叫我來的,不妨賀四姑娘去與少夫人說罷。”說完便低著腦袋快步離開了。
賀清綰氣急敗壞:“這小蹄子,敢拿話堵我。”
“哥哥,你看她。”賀清綰缺根筋,沒有察覺到二人之間奇怪的氛圍。
賀安廷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後他又擰起了眉頭,他緊張什麼,明明什麼沒發生。
“莫摻和葉家的事。”他冷冷的睨著她警告,“你要做什麼去……”
“我剛從二姐姐那兒回來。”
賀安廷臉色不佳,敷衍了幾句就離開了。
沉穩如他,戰場陣前他都麵不改色,如今竟被出了這般糗事,實在是奇恥大辱。
“小叔叔這麼生氣做甚,明明是那姑娘被占了便宜,怎好似小叔叔更生氣。”小公爺好笑揶揄。
賀安廷扯了扯嘴角,若是他知這女子的身份怕也是比他更為震驚,但她的身份是絕對不能對外人說的,否則他的臉麵也會在齊越麵前丟儘。
他轉移了話題,臉色複而平靜。
小公爺齊越很有眼力見的順著他,隻是賀安廷嘴上說著朝堂大事,思緒卻忍不住被飄走。
他長至二十六,此前也有無數女子趨之若鶩,隻是至今沒有遇到過合心意的妻子。
他想要的妻子,必須與他誌同道合,心中沒有情愛,家世匹配是其一,才情是其二,品性是其三。
他是首輔,妻子亦要名門出身,要有良好的學識與八麵玲瓏的眼力見,品性要溫良端淑,通透豁達,操持好內宅,與他互相配合。
在她看來,妻子便是他征伐朝堂的搭檔,他對自己要求好,對妻子亦是。
縣主每年都不遺餘力的為他牽線,那些女子並不差,可看來看去,無一人是他想要。
自然,到這個年紀,也從未與女子有過如此近的距離。
柔軟彈性的觸覺好似還殘留在鼻尖上,豐腴的軟肉微微凹陷,賀安廷微微出神,連小公爺與他說話也沒聽到。
“小叔叔?小叔叔?”小公爺擺了擺手,賀安廷抬眸,回過了神兒。
他心頭微微有些不適,燥意好似一把火,燒的他心煩意亂,賀安廷想大約是太隔應和荒唐了,導致他有些不對勁。
小公爺意味深長的看著他,露出一抹幽深的笑意。
……
風清月皎,夜色靡靡,光華殿內設宴,一派文雅意趣,富貴流雲,最上方坐著一道明黃色的年輕身影,再往下是各位親王、公爵。
大殿上舞娘翩然起舞,朝臣貴眷們觥籌交錯。
賀安廷垂眸斂目,掌心的杯盞時不時被他把玩。
“大哥。”葉雲崢輕輕叫他。
賀安廷抬眸側首,對上他的視線時莫名有些尷尬,但他情緒從不外露,隱藏的極好。
“瞧您臉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適?”作為賀家的乖婿,賀安廷的下屬,獻上適時關心是他作為晚輩應該做的事。
“無妨。”賀安廷想到什麼便忍不住問,“淩雲伯府同行之人有幾位?”
葉雲崢似是一愣:“三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