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內,賀安廷今日罕見走神。
他腦海中總是不自覺晃出那道人影,他納罕的很,一個女子本不應過分分去他的心神。
原想著是待正妻過門後再納妾,一步一步來,既妥當又不會生事端。
但其實還有彆的法子可行。
比如先把人接到府上,提前適應。
賀安廷腦中浮現她局促寡淡的身影,淩雲伯府好歹是個勳爵人家,怎麼窮到連件衣裳、首飾都買不起了嗎?
雖說她總是一副素淨的樣子,身上嫵媚撩人倒是一絲不減。待接過來,他會親自教導改掉她身上那些不良習氣。
想到此,他眉眼柔和了些許。
心裡做好了打算,賀安廷今日乾脆就與縣主明說,這事拖的越久越不好。
賀安廷重新投到公務中,恰逢下屬進屋:“大人,官家擅自出宮,微服私訪了。”
賀安廷額角青筋一跳,能叫下屬都知道的私訪能是私訪嗎?這都光明正大了。
他起身剛出衙署就在皇城門口便遇到了急色匆匆的葉雲崢,便留意問:“怎的這般急?”
葉雲崢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沒有張揚:“名冊丟失,我去尚書大人府上走一趟。”
賀安廷頷首,瞧了他的背影一眼,不疑有他,回身驅馬離開。
荊窈睡的昏昏沉沉的,再睜眼時竟是賀清妧坐在她身邊,她一臉見了鬼的神情,驚慌失措地坐了起來:“少、少夫人。”
賀清妧視線掃過她的肚子,明明該是祈盼已久的事,不知為何,卻心頭淤堵難忍,她勉強擠出笑:“你有身孕了。”
荊窈臉色一白,心頭似破了個洞一般,簌簌漏風,渾身冰涼。
賀清妧以為她是開心過頭,呆怔著說不出話,實則荊窈是被懼怕淹沒,嚇得啞聲了。
即便如此,荊窈也得擠出笑意附和賀氏:“是、是嘛。”
鄭媽媽進了屋:“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葉雲崢步行如風進了屋,一臉急色撲至床前,小心翼翼地問:“窈兒?”
千言萬語凝結在唇邊,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葉雲崢眸光閃爍,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什麼,似是有些百感交集。
“一個月了?”
賀氏臉色擠出笑意:“是啊,恭喜世子,賀喜世子了。”
葉雲崢也是沒想到荊窈真的能懷上,算是意外之喜,如此也算是他對賀氏的一個交代。
他有難言之隱,待賀氏一直是有愧疚的。
喜悅漸漸平靜了下來:“好好養胎,傳令,姨娘的份例與少夫人一樣,今日拿我的名帖去宮中請趙太醫過來。”
賀氏死死捏緊了掌心,臉上笑意已然維持不住,與她齊平?
憑什麼?就因為有了孩子?尋常婦人也沒這麼金貴。
同惴惴不安的還有荊窈,她心如死灰,這會兒是真被架在火上烤了。
但是她勉強安慰自己,興許這孩子真的是世子的呢。
但這時機太巧,概率幾乎是微乎其微。
二人原是打算回伯府,但縣主攔住二人道今日荊窈在府上受了驚,身子不適,還是彆走動了,先在府上待一晚,明日妥當了再回去。
葉雲崢知曉她是真心實意,便同意了,隨後又進了內室。
婢子、大夫們也都烏泱泱進了裡麵,院子裡竟生了幾分寂寥。
縣主瞧著自己賀清妧無言低落的樣子,一時也心疼了:“怎麼了?荊氏有孕你該高興才是,日後那是你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這汴京城內總歸是無人嚼你的耳根子了。”
“我知道母親。”賀清妧勉強道。
可她還是難受,看著自己的丈夫與彆的女子相攜離開,她心裡跟刀剜了似的。
縣主輕輕拍著她的手:“荊氏有孕,你現在該做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彆叫姑爺多心,既有孕,那接生的穩婆、太醫要提前備好,免得接生時出了什麼事兒,婦人生產鬼門關走一遭,可莫要出什麼事兒。”縣主一字一句叮囑。
賀氏手顫了顫:“母親……”
薛寧珍挑簾進了屋:“縣主、少夫人,今日我來的實在不巧,想來今日府上忙,寧珍便不多加打擾了。”
縣主頷首:“今日確實情況來的突然,恕府上招待不周。”
“少夫人府上喜得麟兒,寧珍不懂事,叫荊姨娘陪著閒聊,寧珍身邊有一奶娘,尤擅婦科,荊姨娘如今胎像不穩,倒是可以叫奶娘去她身邊照看些時日,以全寧珍不安之心。”
縣主聞言隻當她是想討好阿妧外加確實被嚇著了,便點了點頭:“你有心了。”
……
沒多久趙太醫就提著藥箱來了,荊窈躺在床上,一臉愁雲,雲巧瞧著滿屋子的恩賞,也沒有平時的得意。
“姨娘,想開些,萬一、萬一這孩子……”她振奮起精神安慰荊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