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凰並未應答,隻輕輕拂開了她的手。
動作雖緩,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
柳氏一怔,眼中掠過一絲驚疑。
這個女兒……似乎不一樣了。
從前任憑打罵也不敢還手,跪在雪地裡三個時辰,隻因偷聽父親與幕僚議事。如今竟敢直接推開她?
雲錚走過來,沉聲道:“靖央,你魂魄未穩,不宜多言。待法師作法超度,再安心歇息不遲。”
雲傾凰順從地低下頭:“是,父親。”
聲音溫順柔和,恍如幼時。
可她心裡再清楚不過,這一聲“父親”,從今往後,僅僅是個稱呼。
不再代表血脈,更不是依靠。
祭禮重新開始,眾人再次跪拜。雲傾凰閉目合掌,指尖抵住掌心舊疤,一遍遍無聲摩挲。
她在默數。
一個,兩個,三個……
雲錚。柳氏。蘇挽月。雲子恒。
還有深宮裡那位老皇帝,和他身旁蠢蠢欲動的太子。
五個。
五個都該死。
並非簡單的暴斃或橫禍,而是要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珍視的一切崩塌瓦解,如同她當年親眼看著自己的軍隊在火海中化為灰燼,看著親弟持弓立於高台之上,笑著喊她“叛將”。
三巡香儘,主祭宣告禮畢。
雲錚起身,整了整衣袖,對身旁管家吩咐:“撤供吧。明日太子殿下要來吊唁,萬不可失了禮數。”
柳氏扶著丫鬟的手站起來,臨走前回頭瞥了雲傾凰一眼:“你還跪著做什麼?起來回房歇著去。”
雲傾凰未動。
她依舊跪在蒲團上,雙手交疊置於膝前,背脊挺得筆直。
直至所有人退出靈堂,腳步聲漸遠,唯剩她獨自一人。
燭火昏黃,映得靈位上那個名字忽明忽暗。
她終於睜開眼,望向那口空棺。
唇角緩緩揚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
“這棺材太小,”她輕聲道,“裝不下我要葬的人。”
門外傳來細微響動,是仆從正欲入內收拾供品。
她不動,亦不回頭。
隻將右手緩緩收回袖中,重新握住那片薄刃。
刀鋒緊貼脈門,冰冷如蟄伏的命運。
外麵有人掀簾,腳步踏入室內半寸。
雲傾凰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滿室寂靜:
“誰準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