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綠色的解放卡車在顛簸的土路上搖晃,沈知微疲憊地靠在車欄邊,強撐了一夜又一早的精神終於鬆懈下來。
沈知微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倒退的白楊樹,心中百感交集。
短短一天一夜,驚心動魄,仿佛過了半生。
駕駛座上。
顧硯舟目光沉穩地注視著前方路麵,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
“累了就閉眼休息會兒,到軍區還要一段時間。”他開口,“等到了我再叫你。”
沈知微輕輕搖頭,轉向眼波流轉間帶著點困意,“還好。今天謝謝你。”
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
這份感激,發自內心。
顧硯舟從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視線與她交彙一瞬,隨即回到路麵。
“軍區組織部和紀委的聯合調查結論已經出來了看,陳衛東的問題已被定性。”
沈知微的心微微一緊,屏住了呼吸。
“陳衛東生活作風敗壞,企圖轉移夫妻共同財產,證據確鑿,影響惡劣。”顧硯舟的語調平穩,“組織上決定,予以記大過,降職處分。”
“調離原崗位,下放基層連隊反省。”
他側過頭,給她一個無比肯定的眼神。“一切已準備就緒,回去,就把該辦的手續徹底辦完。”
這句話,像一道光,瞬間驅散了沈知微心中最後的一絲不確定。
她用力點了點頭,“好。”
終於等到這一天。
車輛一路暢通無阻地駛入戒備森嚴的軍區大院,最終穩穩停在了組織部那棟莊重的灰磚小樓前。
引擎熄火,周遭瞬間安靜下來。
顧硯舟率先利落地推門下車。
他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門邊,自然地替沈知微拉開了車門,手臂紳士地虛擋在車門頂框。
沈知微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中那個裝著河西公社證明的信封,彎腰下車。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下眼,隨即挺直了背脊。
顧硯舟與她並肩,兩人步伐一致,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階,走入組織部大樓。
這一幕,被不少進出大樓的乾部,家屬以及遠處幾個正在晾曬衣物的軍屬看得清清楚楚。
“咦?那不是陳副營長的愛人嗎?她怎麼和紀委的顧代表一起……”
“看樣子是從外麵回來,兩人這氣勢……”
“之前傳的那些風言風語,我看八成是假的吧?你看人家這大大方方的樣子。”
“顧代表可是從來沒對哪個女同誌這麼好過。”
竊竊私語聲在他們身後響起,那些好奇,乃至羨慕的目光,沈知微能感受到,但她毫不在意。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流言的風向已經開始轉變。
組織部的辦公室門敞開著,裡麵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沈知微和顧硯舟一前一後走進去的瞬間,辦公室裡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們身上。
陳衛東果然在那裡。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軍裝,耷拉著腦袋坐在一張木椅上,臉色是那種不健康的慘白,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縮在那裡,全無往日那般趾高氣揚的副營長架子。
他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位神色嚴肅,肩章顯示級彆不低的中年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