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上前,往他腳邊丟了一個錢,小乞丐愣了一下,趕忙撿起來,向他磕頭致謝。
“那隻是一條狗,又不是十條,你卻連一隻炊餅都搶不過來,當真是笨。”
南宮輕蔑地嘲笑他,不顧小乞丐驚訝的神色,他又輕聲道,“製伏惡犬本不是難事,你隻要比它們更凶狠些便是了,不管是惡犬,還是人,隻要讓他們怕你,你今後便有飯吃。懂嗎?”
小乞丐睜著一雙亮亮的眼睛,一張小臉滿是疑惑,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南宮也沒有再理他,轉身離開。
彆了南宮,展昭來到白府,見白玉堂正吩咐十三,“今日在家吃飯,把緝司喜歡的蟹釀橙準備好。彆的一切照舊,按我日常在家常吃的那幾樣就罷了。緝司不喜歡奢靡,準備一間整潔的客房,一應鋪蓋都要乾淨的,再準備一套家常衣服,你親自伺候他梳洗。”
十三答應著去了,展昭忙道:“萬不可這樣準備,傳出去,我又是罪名一樁。”
白玉堂掃了他一眼道:“傳出去?我這府裡如鐵桶一般,所有的下人都是死契,他們是不會說的。此事隻有你我二人知道,隻要你不說,便沒人知道。”
展昭遞上一隻罐子道,“徐糧道的賬冊我已謄錄好,這是那日的酒菜錢,你且收下。”
白玉堂道:“這些小事,緝司何必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
展昭一臉認真道:“我身為開封府緝司,與涉案人一處吃喝,本就不妥,若是吃了你家的酒而不付錢,更是我的罪過。”
白玉堂聽他這樣說,便將錢收下了。
他接過徐評的賬冊,又拿出林振的記錄,兩下對比。林振的字太醜,寫得七扭八歪,但展昭和白玉堂卻看明白了:
客商們運來的貨物在經過市舶司抽解(關稅)後,剩餘貨物被層層克扣,最終多半落入官員腰包,再被他們用各種手段販賣。
還有人巧立名目,借口拖延,使貨物滯留口岸,逼得客商不得不減價銷售。
他們趁機壓低價格,低價買入,再轉手高價賣出,賺取巨額利潤。
白玉堂瞧林振的記錄裡,有很多貨物價值巨大,卻最終去向不明。
他心裡便明白了幾分:不論是私運還是克扣,市舶司不過是某些人的左右手,韓晚即便再貪,他也不敢動。
他定是為了比他更有權勢,身份更尊貴的人。
展昭又取出司庫的底賬,二人核對後發現,司庫的底賬與白家鋪子記錄一致,而白錦堂、徐評、林振和宋七的記錄則相同。
這足以證明,篤耨香的遺失與白家無關。
白玉堂反複瞧了,掌不住大笑起來,對展昭道,“多謝展兄相助,我明日便將這幾份賬冊,呈送給大理寺,要求對我家的案子複核。”
展昭聽了,疑惑道,“他們定會以證據不足為由,將案子駁斥回來的,況且,這些也不足以翻案,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白玉堂猶豫了一刻,終於還是決定向他道出實情,“這幾日便是申訴的最後時限,再晚些,怕是家產就要被抄沒了。我且將罪責認了,最多不過罰些銀錢,我且先將兄長的財產留住,餘下的,一件一件來做。”
次日一早,白玉堂將幾方賬冊歸攏到一處,加上展昭在司庫拿到的底賬,一共五份賬冊,謄錄好之後,全部交給大理寺,要求對白家的案子申訴複核。
五份賬本,記錄的貨物都涵蓋了篤耨香,寫得清楚:慶曆初年至慶曆三年,林振每年從真臘國運送香藥,北上杭州,由白家接貨,本地牙莊司監督,經市舶司核定數量、確定售賣價格,由漕運司派人押送,貨物運抵汴京,宋七接手,轉給鋪子販賣。
看著這五份賬冊,白玉堂不是沒有懷疑過,但以兄長的為人,若有難處,也定會光明正大的解決,決不會造假。
但這其中,究竟是誰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