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是知道咱們家有錢了，就拿三妹說事，三天兩頭地上門來要錢，那咱們這個家，不就成了個無底洞了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種事有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咱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胡秀蘭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宋青山的頭上。
他臉上的自信和豪情瞬間凝固了。
是啊，他怎麼沒想到這一層！
他隻想著快刀斬亂麻，卻忘了人性的貪婪。
鄭家那樣的做派，絕對乾得出這種死纏爛打的事情來。
一時間，宋青山也愣在了那裡，剛剛想好的辦法，瞬間就被推翻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個難題，就像一團亂麻，根本不是靠拳頭和銀子就能輕易解開的。
就在廟內氣氛再次陷入僵局，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嘀咕聲，幽幽地從角落裡響了起來。
“唉，要我說。”
是二嫂朱媛兒，她抱著胳膊，撇著嘴小聲嘟囔著。
“要是三妹的肚子也爭氣點，有了咱們老宋家的種，她娘家那些人還敢上門來放個屁？”
“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沒這個臉了！”
這話雖然是嘀咕，但在寂靜的破廟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話音剛落，整個破廟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鄭婷婷那張本就蒼白的臉，唰的一下變得血紅，那紅色迅速從臉頰蔓延到耳根，再到脖子。
她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猛地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肩膀也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二妹。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大嫂胡秀蘭的臉也漲紅了，她又急又氣，狠狠地瞪了朱媛兒一眼。
朱媛兒被她一瞪，也自知失言，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
可胡秀蘭在嗬斥完之後，卻下意識地和朱媛兒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複雜難言的後怕。
當初，她們各自的娘家，在得知丈夫戰死的消息後，何嘗沒有動過類似的心思？
隻不過，因為她們的肚子裡，早就有了宋家的骨肉，是已經板上釘釘的宋家媳婦，娘家那邊才徹底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念想。
包括四嫂林晚，若不是她如今身懷六甲，恐怕也難免要麵臨同樣的困境。
至於五嫂袁敏，則完全沒有這種煩惱。
她是逃難來的，父母早亡，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嫁進宋家，這裡便是她唯一的根，根本不存在娘家來找麻煩的可能。
這些女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宋青山並不知道。
他隻是被朱媛兒那句粗俗卻又直白的話給震住了。
他先是感到一陣憤怒，覺得二嫂這話說的太難聽，太不尊重人了。
可緊接著，那句話就像魔咒一樣，在他的腦海裡反複回響。
“如果三妹也有孩子就好了。”
如果三嫂也有孩子。
三哥已經死了，她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一個荒唐古怪，甚至讓他感到有些驚悚的念頭，毫無征兆地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
他猛地想起了村裡人那些若有若無的閒話，想起了兄終弟及那個被他刻意忽略的陳舊觀念。
更想起了剛剛自己許下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的諾言時，嫂嫂們投來的那些異樣目光。
一瞬間，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因為二嫂這句無心之言，串聯了起來。
宋青山臉上的怒氣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和驚疑。
他怔怔地看著低著頭羞憤欲死的鄭婷婷，又看了看旁邊神色各異的幾位嫂嫂。
忽然覺得，這句話，怎麼聽怎麼感覺都那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