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臉上的假笑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厲色。她重重一拍榻上的小幾,茶盞哐當作響。
“放肆!”她厲聲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你置喙?瑾王府的媒使已過了明路,陛下也已知曉,這豈是你說不願就能不願的?你想長伴古佛?是想讓天下人嘲笑我們寧國侯府言而無信,藐視天家嗎?!”
林婉寧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四妹妹,你彆不識抬舉!嫁去王府是去享福的,做出這副哭哭啼啼的晦氣樣子給誰看?”
林微隻是伏地哭泣,反複哀求,看似嚇破了膽,實則大腦飛速運轉。王氏的態度如此強硬,幾乎不留任何轉圜餘地。皇權、父權、家族利益,像一座座大山壓下來,她這剛剛異世重生的孤魂,根本無力反抗。
硬碰隻有死路一條。
王氏見她隻是哭泣,卻不鬆口答應,耐心耗儘,對趙嬤嬤使了個眼色。
趙嬤嬤立刻上前,一把將林微從地上拽了起來,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胳膊裡。
“四姑娘,夫人這是為你好,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趙嬤嬤陰惻惻地在她耳邊低語,“老老實實待嫁,還能全了侯府和你的顏麵。若再鬨騰……”她冷笑一聲,未儘之語充滿了威脅。
林微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王氏那毫無動搖的冰冷麵孔,又看看林婉寧那得意又惡毒的笑容,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她知道,無力回天了。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個時代的殘酷法則——弱者,連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都沒有。
她停止了哭泣,身體也不再顫抖,隻是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她慢慢地,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聲音輕得像一縷隨時會散去的煙。
“……女兒……遵命。”
王氏的臉上重新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仿佛剛才的疾言厲色從未發生過。“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們侯府的好女兒。趙嬤嬤,送四姑娘回去好好歇著。從明日起,自有教習嬤嬤去教導她規矩禮儀,務必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絕不能失了侯府的體麵。”
“是,夫人。”趙嬤嬤粗暴地扯著林微的胳膊,將她拖出了暖意融融的錦榮堂。
冰冷的空氣再次包裹住她,林微卻仿佛感覺不到了。
她被半拖半拽地送回那個破敗的小院,像扔一件垃圾一樣被推進屋裡。
春禾哭著迎上來:“姑娘!姑娘您怎麼了?”
林微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緩緩抬起手,擦去了臉頰上未乾的淚痕。那雙剛剛還空洞無物的眼睛裡,一點點凝聚起冰冷而堅韌的光。
絕境嗎?
不。
對於死過一次的她來說,隻要還活著,就還有機會。
瑾王府是龍潭虎穴,但留在侯府,她也遲早會被這對母女磋磨至死。
絕處,或許……也能逢生。
她看著窗外沉下來的暮色,聲音低而清晰,對嚇壞了的春禾,也對自己說:
“準備一下。我們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