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引至鋪著大紅鴛鴦戲水錦被的床榻邊坐下。沉重的鳳冠壓得她幾乎抬不起頭,身體因為一整天的緊繃和饑餓而微微發抖。
房間裡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不知等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兩個時辰。
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沉穩,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不疾不徐。
房門被推開。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酒氣混合著一種說不清的、類似檀香又似藥草的氣息彌漫進來。
那雙雲紋錦靴再次出現在她低垂的視野裡,停在了她的麵前。
蓋頭被一柄冰冷的玉如意緩緩挑開。
光線湧入,林微下意識地抬起眼。
一張臉映入她的眼簾。
劍眉斜飛入鬢,鼻梁高挺,唇色很淡,薄而線條清晰。麵容是無可挑剔的俊美,但膚色是一種久不見日光的蒼白。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寒潭,瞳孔是極深的墨色,裡麵沒有任何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審視的漠然。燭光在他眼底跳躍,卻照不進絲毫暖意。
這就是瑾王爺,楚瑾宸。
他站著,身姿挺拔如鬆,絲毫看不出腿腳有任何不便。
四目相對。
林微的心跳幾乎停止。不是因為他的容貌,而是因為那雙眼睛。那不是一個殘疾暴戾之徒該有的眼神,那裡麵藏了太多東西,深沉的、算計的、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
她迅速垂下眼睫,做出符合身份的驚慌和怯懦,手指緊張地揪住了自己的嫁衣衣袖,身體微微向後縮了縮,像是受驚的小獸。
楚瑾宸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從那張過分蒼白、強塗胭脂的臉,到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再到她身上那件華美卻不合身的嫁衣。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看的隻是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王爺……”林微擠出細若蚊蚋的聲音,帶著顫音。
楚瑾宸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既入了王府,往後便安分守己。”
說完,他甚至沒有依禮坐下喝合巹酒,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旁邊桌上擺放的象征吉祥的果品,便轉身。
“本王尚有公務,王妃自行歇息吧。”
話音落下,他人已走向門外,那步伐穩健從容,轉眼便消失在門口。沉重的房門被守在外麵的仆人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新房內,瞬間隻剩下林微一人,對著滿室刺目的鮮紅和跳躍的燭火。
奢華的房間安靜得可怕,空氣中還殘留著他帶來的那股冷冽氣息。
林微緩緩地、慢慢地鬆開了緊緊攥著的衣袖,手心裡全是冰涼的冷汗。
她抬起頭,臉上那副驚懼怯懦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片沉靜的冰冷。
她看向緊閉的房門,又環視著這間華麗卻毫無溫度的“新房”。
嘴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安分守己?
楚瑾宸。
瑾王爺。
你娶回來的,可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寧國侯府庶女。
而是一個從地獄之火裡爬出來,正準備在這新的煉獄裡,殺出一條生路的現代法醫。
這場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