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的指甲掐進掌心時,齒痕烙印突然發燙。那道淺紅色的印記在掌紋裡翻湧,像條活過來的小蛇,順著血管往手臂爬。她猛地按住手腕,卻看見袖管下浮出串細密的牙印,每個印子裡都嵌著點銀光——是傅沉機械臂的金屬碎屑。
“還在動。”李萌萌的聲音發緊,指著蘇辭的小臂。那些牙印正連成線,在皮膚表麵畫出螺旋紋路,像條正在纏繞的鎖鏈。
遠處的城市天際線突然扭曲,屏幕上的草莓圖案碎成雪花,又迅速重組為排鋸齒狀的符號。蘇辭認出那是傅沉常用的加密代碼,指尖剛觸到手臂上的螺旋紋,代碼就突然炸開,化作群銀色飛蟲,嗡嗡地往西北方向撞。
“他在定位。”蘇辭扯下手腕的皮筋,將頭發束成高馬尾,露出頸後塊淡粉色的皮膚——那裡有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牙印,是小時候傅沉幫她摘高處的草莓,被她咬了口留下的。此刻那牙印正滲出細汗,像在發光。
李萌萌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指甲掐進螺旋紋的縫隙:“你看地上!”
兩人低頭,隻見草莓園的泥土裡冒出無數根銀色細線,線的末端結著透明的繭,繭上布滿牙印,像被誰啃過似的。最前麵的繭突然裂開,爬出來隻巴掌大的機械蟲,背甲上的紋路與傅沉機械臂的草莓紋分毫不差,它抖了抖翅膀,翅尖的紅點閃爍著,與蘇辭頸後的牙印頻率同步。
“是信使蟲。”蘇辭認出這是傅沉改裝過的探測機器人,“它在帶路。”
機械蟲突然轉向,翅膀拍打出急促的節奏,飛進片茂密的草莓叢。蘇辭撥開葉片,發現底下藏著塊金屬板,板上的齒痕雜亂無章,卻在中心拚出個箭頭,指向不遠處的廢棄水塔。
水塔的鐵門鏽得粘成塊,門把手上纏著圈鐵鏈,鏈環上的牙印深得能看見裡麵的鋼筋。蘇辭剛要伸手,鐵鏈突然自己晃動起來,鏈環碰撞的聲音裡混著細碎的“哢噠”聲——像牙齒啃咬金屬的餘響。
“等等!”李萌萌拽住她,指著門楣上的塗鴉。那是用銳器刻的圖案:顆被咬了口的草莓,果肉裡嵌著半塊機械零件,零件上的編號“0715”被牙印覆蓋,隻剩“7”和“5”還清晰。
蘇辭突然想起什麼,摸出頸後的銀鏈——那是傅沉用機械臂碎屑給她做的項鏈,吊墜是半顆草莓,背麵刻著“7.15”。她將吊墜按在門楣的塗鴉上,“哢”的聲,鏈環突然繃直,像條被拉緊的弓弦。
鐵門“吱呀”作響,縫隙裡透出股冷香,是傅沉常用的機械潤滑油混著草莓醬的味道。蘇辭推開門時,鐵鏈上的牙印突然滲出銀色液體,滴在地上彙成行字:“彆碰第三層的齒輪。”
水塔內部空曠,回音很重。旋轉樓梯的台階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凹痕,細看全是牙印,像是有人邊爬邊用牙齒咬住台階借力。蘇辭踩著這些牙印往上走,每步都聽見喉嚨發緊——她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傅沉為了幫她夠到水塔頂端的風箏,就是這樣用牙齒咬著台階邊緣爬上去的,下來時嘴角全是血。
“他總愛用牙。”李萌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點哽咽,“上次修機器,螺絲刀掉了,他就用牙咬開螺絲帽,舌頭被劃得全是口子。”
蘇辭沒回頭,指尖撫過樓梯扶手上的牙印。這些印記比彆處深,邊緣帶著暗紅的鏽跡,像是血凝固後的顏色。到第二層平台時,牙印突然變密,幾乎覆蓋了整個地麵,印子裡的銀色液體積成了小水窪,倒映出扭曲的人影——是傅沉,他正背對著她們,蹲在地上啃塊金屬板,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下頜線的弧度與牙印的邊緣完美重合。
“是全息投影。”蘇辭輕聲說,卻看見投影裡的傅沉突然回頭,嘴角沾著銀色液體,衝她笑了笑——那笑容裡,左邊犬齒的位置缺了小塊,是當年幫她咬開罐頭時崩掉的。
投影突然消失,地麵的銀色水窪炸開,濺起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串數字:“3:17”。
“是現在的時間。”李萌萌掏出手機核對,“還有三分鐘……什麼事會發生?”
蘇辭的目光落在通往第三層的樓梯口。那裡的鐵鏈纏得更密,鏈環上的牙印層層疊疊,幾乎把金屬啃成了篩子。最上麵的鏈環突然斷裂,掉在地上發出脆響,斷口處的牙印還冒著白煙,像是剛被啃過。
“他在阻止我們上去。”蘇辭後退半步,頸後的牙印突然刺痛,“但這是陷阱。”
話音剛落,第三層傳來齒輪轉動的巨響,緊接著是重物墜落的聲音。李萌萌嚇得捂住嘴,卻看見樓梯轉角滾下來個黑影——是具機械骨架,關節處的螺絲全被啃掉了,胸腔裡的齒輪散落出來,每個齒牙上都有牙印。
“是廢棄的替身機器人。”蘇辭認出這是傅沉用來做實驗的舊模型,“他在偽造自己被困的假象。”
機械骨架的手掌突然彈開,露出掌心的微型屏幕,上麵跳出段視頻:傅沉的臉占了大半屏,他在啃塊黑色芯片,牙齒咬碎金屬的聲音清晰可聞,嘴角的血混著銀色液體往下淌。“他們在我腦子裡裝了追蹤器,”他的聲音含糊不清,“牙印是反追蹤密碼,彆信第三層的任何東西。”
視頻突然中斷,屏幕裂開蛛網狀的紋路。蘇辭剛要細看,機械骨架突然自爆,碎片濺在牆上,拚出個巨大的牙印,印子裡滲出黑色的粘液,發出刺鼻的氣味。
“是腐蝕液!”李萌萌拽著蘇辭往後退,“這玩意兒會融化金屬!”
黑色粘液漫過地麵的牙印,所到之處,銀色液體瞬間蒸發,留下冒著白煙的溝壑。蘇辭突然注意到,那些溝壑的走向與之前螺旋紋重合,正往她們腳下蔓延。
“往頂樓跑!”蘇辭拽起李萌萌衝向第三層,樓梯扶手的牙印在掌心發燙,像在指路。到第三層門口時,她突然停住——門是塊完整的金屬板,上麵沒有鎖,隻有個巨大的牙印,形狀與她犬齒的弧度分毫不差。
“咬它。”李萌萌的聲音發顫。
蘇辭猶豫了瞬,低頭咬住金屬板。冰涼的觸感傳來,齒尖刺入的瞬間,板麵上突然亮起無數細小的燈,組成傅沉的臉。“密碼對了。”他的虛擬影像笑了笑,“現在,聽著……”
話沒說完,影像突然扭曲,變成團黑色霧氣,霧氣裡伸出隻機械手,指甲上沾著黑色粘液,猛地抓向蘇辭的臉。
“小心!”李萌萌推開蘇辭,自己被抓住了胳膊。黑色粘液瞬間腐蝕了她的衣袖,露出的皮膚上冒出冒泡的傷口,傷口邊緣竟浮現出細密的牙印——與傅沉的牙印模一樣。
“是假的!”蘇辭撲過去,用項鏈上的草莓吊墜砸向機械手。吊墜撞上粘液的瞬間炸開,銀色液體飛濺,機械手慘叫著縮回霧氣裡。
“這層的空氣有問題,”蘇辭拉起李萌萌,發現她傷口上的牙印正在擴散,“是幻覺誘導劑,傅沉的牙印被當成了媒介。”
第三層的空間突然旋轉起來,牆壁上的齒輪開始反向轉動,每個齒牙上都浮現出傅沉的臉,表情痛苦而扭曲。蘇辭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說“彆碰第三層的齒輪”——這裡的每個機械結構,都被植入了帶有他牙印的感應裝置,一旦觸發,就會激活幻覺。
“咬我!”蘇辭突然對李萌萌說。
“什麼?”
“用牙咬我胳膊,越用力越好!”蘇辭拽過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臂的螺旋紋上,“真實的痛感能破幻覺!”
李萌萌咬咬牙,低頭咬住蘇辭的胳膊。尖銳的疼痛傳來,蘇辭卻笑了——小臂上的螺旋紋突然亮起紅光,與頸後的牙印呼應,牆壁上的齒輪瞬間停轉,黑色霧氣尖叫著消散,露出後麵道暗門。
暗門上的牙印是新的,邊緣還沾著銀色液體。蘇辭伸手觸摸,液體沾在指尖,竟化作把鑰匙,鑰匙柄上的草莓紋正在慢慢變深。
“他真的在等我們。”李萌萌捂著流血的胳膊,眼裡閃著光。
蘇辭插入鑰匙,暗門“哢”地彈開,裡麵是間狹窄的控製室,屏幕上跳動著城市地圖,每個紅點旁都標著牙印符號。傅沉的聲音從音響裡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齒印密碼隻能用次,接下來……”
聲音突然中斷,屏幕瞬間變黑,隻剩光標在閃爍,像隻窺視的眼睛。蘇辭走到控製台前,發現鍵盤上的按鍵全被啃過,空格鍵上的牙印最深,邊緣還沾著點暗紅——是血。
她按下空格鍵,屏幕突然亮起,彈出張照片:傅沉坐在這間控製室裡,嘴角淌著血,正低頭啃鍵盤,旁邊放著半塊咬過的草莓蛋糕,蛋糕上的奶油印著兩個交疊的牙印。照片下方有行字:“等我咬開最後道鎖。”
控製室的地麵開始震動,暗門緩緩關閉。蘇辭回頭,看見李萌萌的傷口已經愈合,胳膊上留著圈淺牙印,與自己小臂上的螺旋紋完美咬合。
“他在啃外麵的防護罩。”蘇辭摸了摸頸後的牙印,那裡的溫度正好與鍵盤上的血跡相同,“用他自己的牙。”
暗門徹底合上的瞬間,蘇辭看見屏幕上的光標突然變成個小小的草莓,旁邊跳出倒計時:10、9、8……
李萌萌突然指著蘇辭的掌心:“齒痕在變!”
蘇辭低頭,隻見掌心裡的淺紅印記正在加深,漸漸與照片裡蛋糕上的牙印重合。倒計時停在“1”時,印記突然裂開,滲出滴銀色液體,落在鍵盤上,濺起的漣漪裡,映出傅沉正在啃咬金屬的側臉,他的犬齒缺了塊,露出的牙齦正在流血,卻笑得燦爛。
“看來,得讓他欠更多牙印了。”蘇辭擦掉指尖的血,將控製台的草莓紋鑰匙塞進口袋,頸後的牙印還在發燙,像個永不熄滅的路標。
暗門外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不是機械聲,是牙齒啃咬金屬的節奏,緩慢、堅定,帶著種讓人安心的力量。蘇辭靠在門上,聽著這聲音漸漸遠去,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她知道,那些牙印會像鎖鏈,把他們牢牢拴在一起,直到咬合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