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靠在暗門上,聽著門外啃咬聲漸遠,掌心的齒痕突然發燙。她低頭,看見那道淺紅印記正滲出銀色液體,在地麵彙成條細流,流向控製室角落的鐵箱。
鐵箱上了三道鎖,鎖孔都是牙齒形狀。第一道鎖的牙印最淺,邊緣泛著草莓醬的粉紅——是她的齒形。蘇辭俯身,用犬齒對準鎖孔輕輕咬合,“哢噠”一聲,鎖芯轉動時濺出點甜香,像咬破了顆熟透的草莓。
第二道鎖的牙印深而寬,齒尖帶著金屬劃痕。李萌萌湊過去比對,突然臉紅:“這是傅沉的……他上次幫我咬開生鏽的罐頭,齒印就是這樣的。”她猶豫著張口,齒尖觸到鎖孔的瞬間,銀色液體突然沸騰,在鎖芯裡凝成個迷你機械臂,幫她頂開了鎖舌。
第三道鎖的牙印歪歪扭扭,混著兩種齒形——左邊是蘇辭的尖牙痕跡,右邊是傅沉的磨牙印,像兩人合力啃過同塊骨頭。蘇辭與李萌萌對視一眼,同時俯身咬住鎖孔兩側,牙齒相觸時,銀色液體突然炸開成漫天光點,鐵箱“砰”地彈開,裡麵沒有機械零件,隻有個布滿齒痕的舊筆記本。
筆記本封麵是磨損的皮革,上麵的牙印深得穿透了封麵,蘇辭指尖撫過,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傅沉把這本筆記當禮物送給她,說“重要的事要像啃骨頭一樣刻在心裡”,當時她嫌封麵太醜,狠狠咬了口發泄。
翻開第一頁,紙頁邊緣全是牙啃的毛邊,字跡被口水暈得發皺:“3月12日,蘇辭把草莓醬抹在我機械臂上,說這樣就不會生鏽。她不知道,糖分隻會讓金屬氧化得更快,但我沒說。”旁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草莓,果蒂處有個小小的牙印。
第二頁的字跡被牙齒咬得殘缺不全:“4月5日,她發燒不肯吃藥,我把藥片混在蛋糕裡,被她咬了手背。齒印很深,血珠混著奶油,像顆爛掉的草莓。”下麵貼著塊風乾的蛋糕屑,齒痕與蘇辭掌心裡的印記完全重合。
翻到中間,紙頁突然變得光滑,沒有牙印,隻有片壓平的草莓葉,葉脈上用銀色液體寫著行小字:“他們要我銷毀所有與你相關的記憶芯片,我把芯片咬碎吞進了胃裡——這裡是唯一不會被掃描的地方。”
蘇辭的指尖突然被紙頁上的凸起硌了下,湊近看,是行用牙齒刻的摩斯密碼。李萌萌掏出手機翻譯,念出聲時聲音發顫:“齒痕是鑰匙,當你的牙印與我的在同一平麵重合,就能打開記憶庫。”
最後一頁粘著半塊機械碎片,邊緣的齒痕新鮮得像剛咬過。蘇辭捏起碎片,突然聽見控製室的屏幕發出“滋啦”聲,漆黑的屏幕上慢慢浮現出影像——傅沉坐在間純白的房間裡,麵前擺著台掃描儀,他手裡拿著這本筆記本,正低頭用牙齒一頁頁撕下來,塞進嘴裡咀嚼。
“銷毀程序啟動倒計時。”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傅沉,你的生物芯片已與目標蘇辭深度綁定,根據條例,必須清除所有關聯記憶。”
傅沉沒有抬頭,咀嚼的動作不停,屏幕上的他嘴角滲著血,卻在笑:“我的記憶藏在齒痕裡,你們掃描不到。”他張開嘴,露出被紙頁劃破的牙齦,“每道牙印都帶著她的味道,草莓醬的甜,退燒藥的苦,還有……她咬我時,眼淚的鹹味。”
掃描儀突然發出強光,傅沉猛地將最後幾頁筆記塞進嘴裡,同時抓起旁邊的金屬桌腿,狠狠咬下去——屏幕上的畫麵劇烈晃動,最後定格在他脖頸處,那裡有個新鮮的牙印,是他自己咬的,很深,血珠滴在衣領上,像顆綻開的草莓。
影像消失,屏幕上跳出個牙印形狀的輸入框。蘇辭摸了摸頸後發燙的印記,突然明白過來。她轉身按住李萌萌的肩膀,“幫我。”
李萌萌愣了愣,隨即點頭。兩人同時俯身,蘇辭咬住屏幕左側,李萌萌對準右側——她們的齒印在屏幕上慢慢重合,與傅沉脖頸處的牙印完美嵌合。“哢噠”一聲,輸入框彈開,露出個微型U盤接口,形狀像顆被啃過的草莓。
蘇辭掏出項鏈上的吊墜插上,屏幕瞬間亮起,彈出無數個加密文件夾,每個圖標都是不同的齒痕。“兒童房”文件夾的圖標是個小小的乳牙印,點開後全是蘇辭小時候的照片:趴在傅沉背上咬他頭發,搶他的機械臂當玩具,還有張她掉的乳牙,被傅沉用銀箔包著,旁邊寫著“紀念第一次換牙,有點醜,但她哭了很久”。
“實驗室”文件夾的圖標是道深齒痕,裡麵是傅沉的實驗日誌,每頁角落都有個牙印批注:“蘇辭說這個公式像草莓蛋糕的配方,改得更甜了點”“這個機械臂的關節太硬,她咬不動,得磨圓些”。
最後一個文件夾沒有名字,圖標是道交疊的齒痕。點開後,沒有文件,隻有段音頻。蘇辭按下播放鍵,傅沉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像是在咀嚼什麼堅硬的東西:“如果聽到這段錄音,說明你找到記憶庫了。彆信他們說的‘綁定違規’,我們的齒痕早就長成鎖鏈了。”
“還記得你問我,為什麼總愛用牙咬東西嗎?”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些,夾雜著輕微的咀嚼聲,“因為機械臂再靈活,也比不上牙齒傳遞的溫度。你咬過的地方,我都能記住那種力度,輕了是撒嬌,重了是生氣,剛剛好的時候……”
音頻突然中斷,接著是陣劇烈的碰撞聲,像是有人闖進了房間。傅沉的聲音變得急促:“他們來了!記住,齒痕的角度是37度,密碼是你最愛咬的那塊草莓蛋糕的甜度值!”
“哢嚓”一聲,音頻戛然而止,屏幕上的文件夾突然開始自動刪除,進度條像被牙齒啃過似的,一段段消失。蘇辭想拔出U盤,卻發現接口被卡住了,屏幕上跳出警告:“記憶清除程序啟動,30秒後銷毀。”
“來不及了!”李萌萌拽過旁邊的金屬椅,“砸屏幕!”
蘇辭抄起椅子砸向屏幕,玻璃碎片飛濺中,U盤終於彈了出來,上麵的草莓吊墜磕掉了一小塊,露出裡麵的芯片——芯片上布滿細密的齒痕,正是傅沉的牙印。
控製室開始劇烈震動,牆壁上的齒輪紛紛脫落,露出後麵的鋼筋。蘇辭抓起筆記本和U盤,拉著李萌萌衝向暗門,剛跑出兩步,就被掉落的鋼筋攔住去路。鋼筋上的鏽跡裡,竟嵌著道新鮮的牙印,像是傅沉剛咬過。
“這邊!”蘇辭認出這是傅沉的標記,拽著李萌萌鑽進鋼筋的縫隙。縫隙窄得隻能側著身過,牆壁擠壓著肩膀,像被無數隻手推搡。蘇辭低頭,看見筆記本的紙頁被風掀起,最後一頁的空白處,不知何時多了道牙印,新鮮得像是剛咬上去的,齒尖沾著點暗紅的血,在紙上暈開,像顆小小的草莓。
衝出暗門的瞬間,身後傳來轟然巨響,控製室在火光中坍塌。蘇辭回頭,看見火焰裡浮著個模糊的人影,正低頭咬著什麼,脖頸處的牙印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他還在裡麵!”李萌萌哭喊著要衝回去,被蘇辭死死拽住。
蘇辭摸了U盤,芯片上的齒痕燙得驚人。她望著坍塌的方向,突然笑了——那道牙印的角度,正是37度。
“他留了後路。”蘇辭舉起筆記本,最後一頁的牙印正在滲出血珠,滴在地上,彙成個箭頭,指向遠處的廢棄鐘樓。“齒痕不會說謊。”
李萌萌順著箭頭望去,鐘樓的尖頂上,似乎有個小黑點在移動,像有人正用牙齒啃著避雷針,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夜風卷起蘇辭的頭發,她握緊U盤,齒痕烙在掌心,像枚滾燙的印章。她知道,傅沉沒有消失,那些咬過的痕跡、咽下的記憶、嵌在血肉裡的齒印,早把他們連在了一起,就算隔著坍塌的廢墟,隔著謊言與程序,隻要牙齒還能咬合,就能找到彼此。
鐘樓的指針突然“當”地響了一聲,蘇辭抬頭,看見尖頂上的黑點掉了下來——不是墜落,是像片葉子般飄下來,背後拖著道銀色的光,像被牙齒咬斷的金屬絲。
“他來了。”蘇辭輕聲說,掌心的齒痕突然涼了下去,與脖頸後的印記形成奇妙的共鳴。
飄落的人影在離地麵三米處突然穩住,傅沉的臉在月光下清晰起來,嘴角沾著金屬碎屑,脖頸處的牙印還在流血,他舉起手裡的東西,是半塊被啃得不成樣子的鐘樓齒輪,齒牙上的印記,與蘇辭筆記本上的最後一道,完美重合。
“我說過,”傅沉的聲音帶著血沫,卻笑得燦爛,“齒痕是最好的定位器。”
蘇辭沒有說話,隻是走過去,踮起腳,在他流血的脖頸上,輕輕咬了下去——不重,剛好留下道新的齒痕,覆蓋在舊的上麵。
“現在,”她抬起頭,舌尖嘗到淡淡的血腥味,“你的記憶裡,也有我的牙印了。”
傅沉的機械臂突然抱緊她,金屬關節硌得人發疼,卻帶著種失而複得的顫抖。鐘樓的指針再次敲響,月光穿過齒輪的縫隙,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投下無數細碎的齒痕,像撒了把銀色的種子。
李萌萌看著這一幕,突然捂住嘴——她看見那些齒痕在月光裡生根、發芽,長成株纏繞的藤蔓,將三個人的影子緊緊捆在一起,藤蔓的節點處,結滿了小小的、帶著牙印的草莓。
而控製室的廢墟深處,那枚被傅沉咬碎的齒輪,正從滾燙的鐵水裡慢慢浮起,齒牙間卡著片草莓葉,葉尖上,一滴血珠正緩緩滑落,在地麵砸出個微小的坑,坑裡,映著三雙緊緊相依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