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缸的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條貪婪的蛇，啃噬著泛黃的照片。蘇辭的指尖按在裂縫上時，突然感到一陣灼痛——那些凝結的水珠齒痕正順著她的指縫往上爬，在皮膚表麵烙下細密的白印，像被無數螞蟻輕輕咬過。
“快拿開！”傅沉的機械臂猛地扣住她的手腕，金屬掌心裡滲出的銀血滴在裂縫上，竟發出“滋滋”的聲響，白煙中，裂縫的蔓延突然慢了半拍。他左肩的舊傷又開始滲血，這次卻是暗紅的，像摻了鐵鏽的糖漿。
李萌萌抱著筆記本蹲在玻璃缸旁，突然指著某張照片尖叫：“這張！你看照片背麵！”照片上是對白發老人，正共用一根吸管喝汽水，吸管被兩人咬得變了形。背麵用鉛筆寫著行字，筆跡被水漬暈得發藍：“鑰匙的牙印要帶血，鎖芯才認。”
話音未落，玻璃缸“哢”地裂成蛛網，缸裡的液體順著裂縫往外湧，帶著股甜腥氣。那顆巨大的牙齒懸在半空，齒根處的兩根管子劇烈抖動，其中一根突然爆開，黑色的粉末噴湧而出，落在地上竟化作無數細小的噬鐵蟲，蟲身泛著金屬的冷光，卻唯獨繞開傅沉和蘇辭腳下的銀線。
“它們怕血裡的齒痕！”蘇辭突然拽過傅沉的手腕，狠狠咬在他機械臂與皮肉銜接的地方。金屬與血肉撕裂的聲音裡，她嘗到了鐵鏽混著鹹澀的味道，傅沉悶哼一聲，卻反手按住她的後頸，把她往自己身前按得更緊。
當她鬆開嘴時，機械臂的傷口處浮起層銀色的血沫，滴落在地的瞬間，竟自動凝成個小小的牙印。那些噬鐵蟲像被燙到似的，瘋狂往後退，在石室中央堆成個黑色的小丘，丘頂卻慢慢凸起，浮現出個模糊的人形——沒有五官，隻有滿身蠕動的蟲身，像件會呼吸的黑外套。
“是‘蟲母’！”傅沉的機械臂突然展開成盾牌，銀血在盾麵凝成層細密的齒痕，“守鐘人沒說過蟲母還活著！”蟲母猛地朝他們撲來，蟲群組成的“手臂”掃過玻璃缸的碎片，碎片瞬間被啃成粉末，卻在觸到盾麵齒痕時發出淒厲的尖叫，蟲身化作黑色的膿水。
蘇辭突然想起什麼，摸出那枚從台階裡摳出的牙齒，將自己的血抹在齒尖。牙齒剛靠近蟲母，對方的動作就遲滯了，滿身的蟲身竟開始互相啃噬，像在躲避什麼。她這才注意到，牙齒表麵那些指甲摳出的劃痕裡，藏著極淡的銀線，與傅沉血裡的銀光如出一轍。
“原來不是指甲摳的。”李萌萌突然翻到筆記本的最後一頁，上麵貼著片乾枯的牙齦組織，“是用牙一點點磨出來的！守鐘人把自己的牙床組織嵌進了齒縫裡！”
傅沉的盾牌快撐不住了，盾麵的齒痕正在淡化，蟲母身上的蟲群卻越來越密，幾乎遮住了石室的光線。蘇辭突然咬破自己的唇，將血抹在懸著的巨齒上，同時拽過傅沉的手，讓他的銀血也染上齒麵。
兩色血珠在齒麵相融的瞬間，巨齒突然劇烈震動，齒根處另一根沒爆的管子裡，噴出股銀色的黏液，像條帶子纏住蟲母。蟲母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蟲身開始融化，露出裡麵根暗金色的核心，核心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牙印，新舊交疊，像無數人咬過的糖果。
“那是……”蘇辭的聲音發顫。傅沉突然笑了，機械臂的盾牌雖已布滿裂痕，眼裡的光卻亮得驚人：“是曆代守鐘人留下的牙印鑰匙，蟲母靠吞噬這些才活到現在。”
銀色黏液越收越緊，暗金色核心上的牙印開始發光，其中兩個最新的牙印突然浮了出來——竟與蘇辭咬在傅沉肩上、傅沉咬在蘇辭手腕上的齒痕一模一樣。核心發出痛苦的嗡鳴，那些發光的牙印突然脫離核心，像群銀色的螢火蟲，在石室裡盤旋兩周後，紛紛鑽進蘇辭和傅沉的傷口裡。
蟲母徹底融化時，石室開始晃動，傅沉拽著蘇辭往梯子跑，李萌萌抱著筆記本緊隨其後。爬上第四十三級台階時，蘇辭回頭望了一眼，看見那顆巨齒正緩緩沉入地底，齒尖朝上，新添的兩個牙印在黑暗中亮得像兩顆星星。
鐘樓外的天已經蒙蒙亮，晨曦透過齒輪的縫隙灑進來，在地麵拚出個完整的銀羅盤。傅沉的機械臂正在自動修複，新長出的金屬上印著個清晰的牙印，是蘇辭剛才咬的形狀。蘇辭摸了摸自己的唇，那裡還殘留著鐵鏽與鹹澀交織的味道，突然發現手腕上傅沉咬出的齒痕，正泛著和羅盤一樣的銀光。
李萌萌突然指著筆記本尖叫：“你們看！”最後一頁的空白處，不知何時多了行牙印組成的字：“下一個滿月，齒痕會找到門閂。”而那些牙印的形狀，一半像蘇辭的，一半像傅沉的，咬合在一起，嚴絲合縫。
傅沉突然低頭，用沒受傷的手輕輕碰了碰蘇辭的唇：“剛才咬得太狠了，現在疼嗎？”晨光裡，他機械臂上新長的金屬泛著暖光，那個牙印像枚銀色的勳章。蘇辭剛要搖頭，就聽見鐘樓的齒輪突然轉動起來，指針跳過四點，直接指向了滿月的圖案，而指針的尖端，赫然是個小小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