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老默許的“庇護”如同薄紙,勉強遮住了最直接的狂風,卻擋不住無孔不入的陰冷和惡意。
關於小比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外門蔓延,點燃了無數底層弟子心中渺茫的希望,也攪動了原本就暗流湧動的局勢。
王多寶讓錢滿倉從所剩無幾的流動資金中取出五塊靈石,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外門執事殿設立的臨時報名點走去。
錢滿倉依舊緊張地東張西望,如同驚弓之鳥。王多寶則努力挺直腰背,儘管臉色依舊蒼白,腳步也因虛弱而略顯虛浮,但他刻意放緩了速度,眼神平視前方,試圖維持住那層“重傷未愈卻沉穩依舊”的偽裝。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露怯。
報名點設在演武場外側的回廊下,一張長桌,後麵坐著兩個表情淡漠的執事弟子,負責登記和收取保證金。桌前已經排起了一條不算長的隊伍,大多是些練氣二三層的弟子,個個麵帶渴望,又難掩緊張。
王多寶和錢滿倉默默排到隊尾,立刻引來了不少詫異、探究、甚至輕蔑的目光。
“嘖,王小二?他也來報名?”
“錢猴子?他倆湊什麼熱鬨?送靈石嗎?”
“聽說前幾天張莽剛砸了他的窩,沒被打夠?”
“估計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細碎的議論聲毫不避諱地傳入耳中。錢滿倉氣得臉色發青,卻又不敢發作,隻能狠狠瞪回去。王多寶則麵無表情,仿佛什麼都沒聽到,隻是目光掃過隊伍前方那些氣息明顯強於他們的弟子,心中快速評估著潛在對手的實力。
就在快要輪到他們時,一陣囂張的哄笑聲從旁邊傳來。
“哈哈哈!看看這是誰?這不是咱們的‘王大師’嗎?怎麼,不算命改行打擂台了?”張莽帶著幾個狗腿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故意擠開排隊的弟子,直接插到王多寶麵前,抱著胳膊,用充滿惡意和嘲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周圍的弟子頓時安靜下來,紛紛後退幾步,生怕被波及。
錢滿倉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想往後縮。
王多寶心臟猛地收緊,但臉上卻強迫自己維持平靜,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迎向張莽的目光,聲音不大卻清晰:“張師兄,也來報名?”
張莽嗤笑一聲,伸出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王多寶鼻子上:“老子來不來,關你屁事?倒是你,王小二,就你這副短命鬼的樣子,上了擂台,不怕被人一拳打死?”
他身後的狗腿子們立刻發出一陣哄笑。
“師兄,說不定人家‘王大師’能掐會算,早就知道自己第一輪輪空呢!”
“輪空?我看是直接嚇尿褲子吧!”
“五塊靈石呢,夠買多少饃饃了,就這麼扔水裡,真是傻透氣了!”
刺耳的嘲諷如同冰錐,狠狠紮向王多寶。他能感覺到周圍那些或同情、或幸災樂禍、或純粹看熱鬨的目光。
他攥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維持著冷靜。
不能動怒,動怒就輸了。
他深吸一口氣,忽略掉那些汙言穢語,隻是看著張莽,淡淡道:“宗門小比,重在參與,切磋交流。至於勝負,擂台上自有分曉。不勞張師兄費心。”
他這話說得不卑不亢,甚至隱隱點出“擂台規矩”,暗示張莽彆再搞台下手段。
張莽臉上的橫肉抖了抖,顯然沒料到王多寶敢這麼跟他說話,眼神瞬間變得凶狠起來:“好!很好!牙尖嘴利!老子就等著在擂台上看你小子怎麼死!”
他猛地湊近,壓低了聲音,帶著濃重的威脅意味,隻有王多寶和旁邊的錢滿倉能聽清:“彆以為報了名就安全了。擂台拳腳無眼,斷條胳膊斷條腿,可是常有事……到時候,我看還有哪個娘們能護著你!”
說完,他狠狠撞了一下王多寶的肩膀,揚長而去。他的狗腿子們也跟著發出一陣噓聲,大搖大擺地插到隊伍最前麵,粗暴地推開正在報名的人,搶先進行了登記。
王多寶被撞得踉蹌一下,差點摔倒,被錢滿倉趕緊扶住。肩膀處傳來一陣鈍痛,但他死死咬住牙,沒發出一點聲音。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弟子都默默看著這一幕,眼神複雜。
輪到王多寶和錢滿倉報名時,負責登記的執事弟子頭都沒抬,機械地問道:“姓名,修為。”
“王多寶,練氣一層。”王多寶平靜道。
那執事弟子筆尖頓了一下,終於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和憐憫,沒說什麼,記下了。練氣一層報名小比,近幾年都沒見過。
“錢滿倉,練氣一層……”錢滿倉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交了十塊靈石(兩人的保證金),拿到兩塊寫著號碼的簡陋木牌,整個過程如同受刑。
離開報名點,走出老遠,直到周圍沒人了,錢滿倉才帶著哭腔道:“王哥……你都聽到了……張莽他……他要在擂台上對我們下黑手!我們就這點修為,上去不就是送死嗎?”
王多寶摩挲著手中粗糙的木牌,上麵冰冷的觸感讓他更加清醒。
“聽到了。”他聲音低沉,眼中卻沒有任何退縮,“所以,我們更不能輸。”
“不僅要報名,我們還要想辦法……贏。”
哪怕隻贏一場,隻多撐一輪,都能獲得更多的關注,也能更好地利用“小比期間受保護”這條規則。
他回頭,望了一眼演武場方向,那裡已經有人開始摩拳擦掌,進行適應性練習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擂台,已經擺下。
而他們,彆無選擇,隻能踏上這殘酷的角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