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鏡湖焚夢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二章(1 / 1)

焦痕上的“壬覺”二字仍懸在殘稿邊緣,像從紙裡長出的根須,纏進冰陽指節。他未動,呼吸壓得極低,仿佛稍重一分,那字便會化灰飄散。窗外鏡湖已歸沉寂,可屋內墨火燈的藍焰卻微微震顫,映得牆上映影如水波蕩漾。

他緩緩抬起左手,指尖撫過書案最底層抽屜的暗扣。一聲輕響,木匣彈開,露出一隻粗陶甕。蓋子未曾封死,縫隙間透出灰白粉末——三年前那個雨夜,他親手焚燒《覺夢錄》後,用茶盞收攏的餘燼。

這甕灰,本該是終結。可此刻,它成了唯一的線索。

冰陽跪坐於案前,取來一盞清水,以指尖蘸濕,在灰麵輕輕劃動。動作輕緩,如同翻閱一本不敢觸碰的遺書。起初無變,灰粒靜臥如死。他閉目,默念子時將至。

當更鼓聲自城南傳來,正敲三響,月光恰好斜穿窗欞,落於甕口。刹那間,灰燼自行蠕動,似有無形之手在其中書寫。細塵騰起又落下,拚成兩個清晰無比的字——

壬覺。

與紙上焦痕同出一轍,筆鋒走勢分毫不差。

冰陽瞳孔微縮,眼底掠過一絲琥珀色光暈。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卻將右掌覆於額前。一陣鈍痛自識海深處襲來,像是某段記憶正被強行剝離。他對《覺夢錄》的內容早已模糊,隻記得最後一句是“雪庵崩,天門裂”,之後便是焚書時火焰吞沒紙頁的畫麵。如今想來,那火……是否也燒掉了什麼不該忘的東西?

他起身,走向牆角那隻老舊書櫃。櫃頂擱著半截斷筆,曾是他二十歲時所用,如今被磨成簪形,插在麻繩束起的白發間。取下它,冰陽回到案前,蘸上心火墨,於空白宣紙寫下“壬覺”二字。

墨跡方成,筆尖驟然焦黑,整支毛筆自燃,化作一縷幽藍火焰。灰燼未落,竟懸浮空中,緩緩凝聚成一道微弱火線,直射窗外,投入鏡湖水麵。

湖中血浪再起,卻不翻湧,隻是中央裂開一道鏡麵般的通道。壬覺的身影再度浮現,這一次,她雙眸睜開,直視老宅方向。

“施主可知,”她的聲音不高,卻穿透夜風與湖水,字字清晰,“你燒的不是書……是你自己的魂?”

冰陽握筆的手幾近僵硬。這不是幻聽,也不是傳聞中的誦經惑心。這是對話,是質問,是對過往的審判。

他未答,而是提筆再寫:“你是誰?”

三字落紙,火焰順著墨痕疾速蔓延,瞬間燎至指尖。一股灼熱直衝識海,額心突生劇痛。一道火焰狀紋路自眉心浮現,蜿蜒而下,如烙印般刻入皮膚。與此同時,腦中忽然閃過一幅畫麵——

春日庭院,柳絮紛飛。一名女子蹲在他身前,手中纏著布條,正為他包紮割傷的右手食指。她哼著一支童謠,調子溫柔,歌詞卻聽不真切。陽光落在她鬢角,泛著微黃的光。

畫麵戛然而止。

冰陽猛地喘息,額頭冷汗涔涔。那段記憶……消失了。不是遺忘,而是徹底崩解,如同被火焰吞噬的紙頁,連灰都不剩。

他低頭看紙,那三個字已被燒儘,唯餘一圈焦痕。而鏡湖之中,壬覺足踝銀鈴輕顫,鈴芯隱隱透出紅光,宛如跳動的心臟。

原來如此。

心相劫火,並非憑空而來。每窺一念,必損一憶。而她身上那鈴芯,竟是由這劫火凝成之物——說明她早與這力量共生,甚至……可能正是源頭。

冰陽強撐意識,以斷筆為柱,撐住顫抖的手腕。他重新蘸墨,欲再書一字試探,卻被一陣異樣打斷。

墨火燈忽明忽暗,燈油未儘,火苗卻如受壓製般蜷縮。與此同時,窗外湖麵浮現出一行虛影文字,由水汽凝成,轉瞬即逝:

“你寫我名,我承你痛。三更不過,命債難清。”

字跡消散,湖麵重歸平靜。

冰陽坐在原位,額間火紋尚未褪去,左手食指滲出一絲幽藍液體,滴落在陶甕的殘灰之上。灰粒遇液微顫,竟泛起一圈漣漪,仿佛甕中並非死灰,而是某種尚存呼吸的存在。

他望著鏡湖,目光沉靜如淵。

原來他以為自己在書寫命運,實則早已被寫入其中。那部《覺夢錄》從未真正焚毀,它的殘稿藏於灰燼,它的預言生於火中,而它的主角——從來都不是壬覺。

是他自己。

他緩緩抬手,將斷筆重新插入發髻。動作緩慢,卻帶著決意。墨火燈仍在燃燒,火焰穩定,映著他蒼老的臉龐。右眼疤痕在光影下若隱若現,像是某種封印正在鬆動。

子時將儘,四野無聲。

他沒有起身,沒有吹燈,也沒有合上陶甕。隻是靜靜坐著,盯著那頁燒毀的紙,仿佛在等下一縷火光自灰中升起。

遠處死海方向,木魚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悠遠飄渺,而是貼著湖麵推進,節奏與墨火燈的跳動完全一致。

冰陽忽然開口,聲音低啞,卻清晰可聞:

“若我是魂,那你為何也在等我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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