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放學,李辰浩一眼就捕捉到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攬住張霆琛的肩膀,聲音裡是壓不住的得意:“阿琛!趙子睿那小子,今天跟縮頭縮腦跑到咱班門口給我道歉來了!嘿,!”
張霆琛嘴角動了動,卻沒接話。兩人沉默地蹬著自行車,車輪碾過柏油路發出單調的沙沙聲,一路無話,隻有傍晚的風拂過耳畔。
推開那扇熟悉的院門,家的氣息撲麵而來。薛媽係著素淨的圍裙,臉上依舊是那副能融化寒冰的慈祥笑容,眼角的皺紋都透著暖意。“回來啦?快洗手,飯馬上就好。”她溫聲招呼著,廚房裡飄出誘人的飯菜香。張霆琛應了一聲,徑直走向浴室,留下李辰浩在客廳。
水聲嘩嘩響起,隔絕了外麵的世界。客廳裡,薛媽臉上的暖意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間結冰。她放下手中的菜,轉過身,那雙總是帶笑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寒冰的刀鋒,直直刺向李辰浩。
“辰浩。”她的聲音不高,甚至算得上輕柔,卻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冷的重量,“這是最後一次。你再敢拖累小琛一次”她微微傾身,陰影籠罩下來,“我會讓你直接消失。乾乾淨淨,不留痕跡。哪怕小琛會因此恨我一輩子。”
李辰浩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汗毛倒豎。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挺直背脊,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薛、薛媽!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了!我發誓!”他是真的怕,怕極了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婦人。當年道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羅刹姐”,彆說他一個半大孩子,就是那些刀口舔血的狠角色,又有幾個不怵?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猛獸盯上的兔子,連大氣都不敢喘。
張霆琛帶著一身清爽的水汽出來時,客廳裡已經恢複了溫馨的常態。飯桌上,熱騰騰的三菜一湯散發著家的味道。張霆琛扒拉了幾口飯,放下筷子,看向薛媽,眼神帶著少年人的熱切:“薛媽,給我們找個訓練場吧?我和辰浩想練練身手,以後也好有點自保的本事。”
話音未落,李辰浩就感覺兩道冰冷銳利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自己身上。他脖子一縮,手裡的筷子差點掉桌上,背脊瞬間繃緊,冷汗又冒了出來。幸好,薛媽這次隻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反而轉向張霆琛,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底線:“練可以,但記住,彆惹是生非,安安分分。”
“太好了!謝謝薛媽!”張霆琛眼睛一亮,笑容燦爛得像個孩子。隻有旁邊的李辰浩,偷偷抹了把額角的冷汗,心裡哀嚎:我的媽呀,嚇死我了!以後打死我也不亂出主意了,這位煞神真發起火來,怕不是要把我剁了包餃子……
第二天清晨,陽光明媚。兩人騎車穿過林蔭道,快到校門口時,卻意外地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蘇旭和陳曦。蘇旭眼尖,立刻咧開嘴,用力揮舞著手臂,扯著嗓子大喊:“大哥!二哥!這兒呢!”
李辰浩蹬快幾步上前,打量著兩人:“三妹?身體都好了?怎麼不多休息幾天?”
張霆琛的目光卻敏銳地捕捉到蘇旭的小動作,這家夥的手指正偷偷勾著陳曦的指尖,而陳曦則像受驚的小鹿,滿臉通紅地使勁想把手抽回去,耳根都染上了緋色。張霆琛忍不住促狹地咳嗽一聲,嘴角勾起揶揄的弧度:“喲嗬,二位金童玉女,這是用愛情的力量把病魔都趕跑啦?效果顯著啊!”
陳曦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像熟透的蘋果,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蘇旭可不管那麼多,大大方方地一把摟住陳曦,嘿嘿傻笑著宣布:“大哥二哥!我們倆,在一起啦!本來想在醫院多膩歪幾天,可我媽在家沒人照顧不行。前兩天我爸回來頂了班,昨天他又走了,我得回家。但我又舍不得曦曦,乾脆!一起上學!”
他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張霆琛和李辰浩對視一眼,都為兄弟高興。可陳曦哪裡受得了這當眾“表白”,羞得捂著臉,轉身就往學校裡跑。
“哎!媳婦!你等等我啊!”蘇旭哪肯罷休,拔腿就追,那大嗓門在清晨的校園門口格外響亮。張霆琛和李辰浩看著這活寶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剛進教室門,就看到更熱鬨的一幕:蘇旭正可憐巴巴地蹲在陳曦座位旁,陳曦則羞惱地用小拳頭捶著他肩膀:“死東西!誰是你媳婦!誰啊誰啊!再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她這嬌嗔的模樣,非但沒起到威懾作用,反而引得全班哄堂大笑。最後還是蘇旭涎著臉,跟張霆琛借了一百塊,課間跑出去買了一大堆陳曦愛吃的零食點心,才勉強哄得這位“大小姐”消了氣,隻是小臉依舊紅撲撲的。
放學鈴聲響起,人流湧出校門。張霆琛推著車,對旁邊的蘇旭說:“老三,跟我們去訓練場練練?薛媽給找的地方。”
蘇旭一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彆彆彆,大哥!真不行!我哪有時間啊,還得回家照顧我媽呢。再說了,這年頭練那玩意兒乾嘛?多累啊!有那功夫我陪曦曦不好嗎?”他摟著旁邊依舊有點害羞的陳曦,一臉“人生贏家”的滿足。張霆琛好說歹說,蘇旭就是鐵了心不乾,他也隻好無奈作罷。
四人分道揚鑣。張霆琛和李辰浩照例一起回家。而陳曦,居然紅著臉小聲說要跟蘇旭回家看看家長?!
“啥?!”張霆琛和李辰浩同時一個趔趄,差點沒扶穩自行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進展速度,坐火箭也沒這麼快吧?!兩人看著蘇旭得意洋洋、陳曦羞羞答答遠去的背影,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這社會,也太“前衛”了!不過,在替兄弟高興之餘,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悄然爬上心頭,仿佛預感到平靜的日子即將被打破。
影隊刺殺失敗的餘波仍在擴散。逃出生天的吳青,如同喪家之犬,直接投靠了慕容廷的死對頭劉文殊。起初,慕容廷並未將這個跳梁小醜放在心上。然而,急於表忠心的吳青,卻獻上了一份致命的“投名狀”,他將自己對張霆琛身份那半真半假的猜測,連同張霆琛對慕容廷構成的“潛在威脅”,一股腦地倒給了劉文殊。
這消息如同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劉文殊本在猶豫,恰在此時,他又收到了另一個關鍵情報:慕容廷的兒子慕容景雲,竟然親自下場幫張霆琛打架!這條消息如同火星濺入油鍋,瞬間點燃了劉文殊眼中的瘋狂火焰。
“好,好得很!”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劉文殊發出一聲嘶啞的冷笑,眼窩深陷,裡麵燃燒著仇恨與病態交織的火焰。弟弟劉文鬆的死,是他心中永不愈合的潰爛傷口。事發當天,他派人去收屍,卻連一片衣角都沒找到。正當他焦灼如焚時,第二天,一個冰冷的、沒有任何標記的金屬箱子送到了他的病榻前。
他永遠忘不了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濃重的血腥氣和防腐劑的味道混合著撲鼻而來。裡麵是他的弟弟。或者說,是被殘忍分解得麵目全非、肢體錯位、隻能勉強拚湊出一個人形輪廓的肉塊!那顆他熟悉的頭顱,被扭曲地放置在最上麵,雙眼圓睜,凝固著最後的恐懼與不甘。那一刻,劉文殊的世界崩塌了,他嘔出一口鮮血,當場昏厥,整整一周才從鬼門關掙紮回來,卻已形銷骨立,隻剩下一副被仇恨驅動的軀殼。
吳青的情報和慕容景雲的出手,就像兩把鑰匙,徹底打開了劉文殊複仇,他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打著床沿,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毒蛇般的精光:“鬼發。”
一個如同影子般悄無聲息的身影從病房角落的人走出,微微躬身。“這件事,交給你。”劉文殊的聲音乾澀而冰冷,“目標,張霆琛。要活的。”他頓了頓,喘息了幾下,那小子身邊,恐怕有慕容廷安排的‘暗樁’。你去,給我盯緊了,摸清楚。時機成熟再動手。”他猛地盯住鬼發,一字一句,帶著刻骨的怨毒,“記住我要活的!他是我向慕容廷討還血債最重要的籌碼!”
鬼發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微微頷首,身影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病房裡隻剩下劉文殊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以及那彌漫不散的、冰冷的死亡氣息。他知道這步棋極其凶險,幾乎等同於向慕容廷宣戰,但弟弟支離破碎的屍體夜夜在他噩夢中重現,早已將他逼入了絕境。他不在乎了,哪怕最終是滅亡,他也要拉著慕容廷最在乎的東西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