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兩人對視的瞬間凝固了。
阮萌萌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剛才手心那灼熱堅實的觸感揮之不去,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連呼吸都忘了。
董浩軒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茫迅速變得清明,雖然還帶著病後的虛弱,但已經恢複了大部分神智。他看著她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樣子,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胸口殘留的、被她按過的那一小片區域的異樣感覺,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沒有立刻追問,隻是目光沉靜地看著她,那雙因為高燒而泛著些許水光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我……”阮萌萌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乾澀得厲害,她慌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不小心…絆了一下…不是故意的…你、你感覺怎麼樣?還發燒嗎?”
她生硬地轉移話題,眼神飄忽,根本不敢看他。
董浩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嘗試著用手臂支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來。但這個簡單的動作似乎耗儘了他剛恢複的一點力氣,他悶哼一聲,額頭上又滲出細密的汗珠,身體晃了一下。
“你彆動!”阮萌萌見狀,也顧不上尷尬了,立刻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幫他靠坐在床頭,又趕緊拿過枕頭墊在他背後。
她的動作有些慌亂,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觸碰到他頸側的皮膚,雖然依舊偏熱,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滾燙嚇人了。
“好像…退了一些。”他靠在枕頭上,微微喘了口氣,聲音依舊沙啞,但邏輯清晰了很多。他抬手自己摸了摸額頭,確認了一下。
“嗯,之前嚇死我了。”阮萌萌鬆了口氣,轉身給他倒了杯溫水,“喝點水吧,你出了很多汗。”
這一次,董浩軒自己接過了杯子。他的手似乎還有些無力,微微顫抖,但堅持自己捧著杯子,慢慢地喝了幾口溫水。
阮萌萌站在床邊,看著他喝水時滾動的喉結和依舊蒼白的側臉,剛才的尷尬漸漸被後怕和擔憂取代。
“你……”她猶豫著開口,“你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病得這麼重?還一個人跑出來?”
董浩軒放下水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眼簾低垂著,沉默了片刻。
房間裡隻剩下他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就在阮萌萌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選擇沉默或者用簡短的借口帶過時,他忽然低聲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野外綜合演練…最後一項武裝泅渡…水溫太低…抽筋了…”他斷斷續續地說著,語句有些破碎,仿佛回憶那段經曆本身就很痛苦,“嗆了水…肺部感染…高燒…昏迷了兩天…”
阮萌萌的心隨著他每一個字落下而越揪越緊。武裝泅渡?抽筋?嗆水?昏迷兩天?光是聽著就讓人心驚膽戰!
“那你怎麼能出院?!”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拔高,“醫生怎麼會允許你出來?!”
董浩軒的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偷跑出來的。”
“什麼?!”阮萌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瘋了?!你肺炎還沒好!還在發燒!你偷跑出來?!就為了……”她的話頓住了,後麵那個“就為了來看看我”怎麼也問不出口,臉頰又開始發燙。
董浩軒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那眼神裡的複雜情緒,卻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分量。
他沉默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聲音更低了些:“……隻是想出來透口氣。醫院裡…太悶。”
這個借口依舊拙劣,但阮萌萌沒有再追問。她看著他那副虛弱卻倔強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有生氣,有心疼,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動。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充斥著競爭和隔閡,也不再是單方麵的石沉大海。而是一種……共同經曆了一場突發狀況後,帶著些許尷尬、些許擔憂、卻又莫名拉近了距離的微妙氛圍。
“你……”阮萌萌深吸一口氣,打破沉默,“餓不餓?你一天都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買點清淡的粥?”
董浩軒搖了搖頭,神情疲憊地重新滑躺下去:“不了…沒胃口。隻想…再睡會兒。”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皮又開始打架,似乎剛才那短暫的清醒耗光了他剛剛積攢起來的一點力氣。
“好,那你睡吧。”阮萌萌連忙替他掖好被角,“我就在這兒,有事叫我。”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幾乎是瞬間就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阮萌萌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又一次睡去,心裡那根緊繃的弦卻久久無法放鬆。
偷跑出來的…隻是為了透口氣嗎?
她看著他在睡夢中依舊微微蹙起的眉頭,忽然覺得,這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少年,內心或許也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沉重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