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了兩天。那通深夜來電帶來的驚悸和擔憂,在日複一日的沉默等待中,漸漸沉澱為一種深植於心的、晦暗的焦慮。阮萌萌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項目的最後收尾工作中,幾乎不給自己任何胡思亂想的時間。
又是一個深夜。項目終於調試通過,提交成功。阮萌萌拖著極度疲憊的身體從實驗室出來,腦子因為長時間高度集中而嗡嗡作響,像一團漿糊。回到宿舍,她甚至沒力氣洗漱,直接癱倒在床上,幾乎瞬間就陷入了昏睡。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幾個小時。
那熟悉的、急促的震動聲再次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這一次,阮萌萌像是被電流擊中,猛地從深沉的睡眠中驚醒,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腔!她甚至沒有看來電顯示,手已經顫抖著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喂?!”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無法抑製的急切。
電話那頭,依舊是巨大的背景噪音。但與上次純粹的風聲和轟鳴不同,這次夾雜著更多雜亂的人聲、金屬碰撞聲、還有某種……像是車輛顛簸行駛的聲響?信號依舊不穩定,滋滋啦啦的電流聲乾擾著通話。
“……阮萌萌?”
他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沙啞,疲憊到了極點,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從乾涸的喉嚨裡擠出來的,帶著劇烈的喘息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緊繃感。
“是我!董浩軒?是你嗎?你怎麼樣?你到底在哪?”阮萌萌急切的追問脫口而出,聲音都在發顫。
電話那頭傳來他深深吸氣的聲音,似乎連呼吸都十分困難。背景裡有人在高聲喊著一個模糊的代號,像是在催促什麼。
“……聽著…”他的語速極快,幾乎是在搶時間,聲音斷斷續續,被噪音和信號切割得破碎不堪,“……我剛…回來…任務…結束了…”
任務?結束了?阮萌萌的心稍稍落回一點,但立刻又被他聲音裡那種異常的緊繃感揪緊。
“你受傷了嗎?你還好嗎?”她急切地問。
“……沒…沒事…”他喘著氣,背景裡傳來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震得阮萌萌耳膜發麻,他似乎低咒了一句什麼,聲音被噪音淹沒。
接著,是一段更加嘈雜的混亂,像是他在快速移動,風聲呼嘯而過。
然後,信號似乎短暫地穩定了一瞬。
他的聲音突然清晰地、急促地、幾乎是孤注一擲地穿透了所有噪音,砸進她的耳膜——
“……阮萌萌!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這句話說得極快,沒有任何鋪墊,沒有任何修飾,甚至因為過於急促和用力而顯得有些變調,帶著豁出去的莽撞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
“……”
阮萌萌徹底僵住了。
大腦仿佛被瞬間清空,一片空白。耳邊所有的噪音——風聲、人聲、電流聲——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他那句石破天驚的、穿越了所有嘈雜和距離的詢問,在她腦海裡瘋狂回蕩。
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可以當我女朋友嗎?
……
電話那頭,隻剩下更加急促混亂的噪音和他沉重的喘息聲,仿佛在等待著審判。
幾秒的死寂後,信號再次劇烈地波動起來,變得極差。
“……艸…信號…”他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帶著焦灼,“……回答我!……喂?……聽得到嗎?……”
然後,又是一陣刺耳的忙音。
電話再次被強行中斷。
手機從阮萌萌無力的手中滑落,砸在枕頭上,屏幕暗了下去。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在濃重的黑暗裡,一動不動。心臟像是停止了跳動,然後又以一種近乎疼痛的頻率瘋狂地搏動起來,撞擊著胸腔,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過了很久,很久。
她才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一片滾燙。
黑暗中,沒有人看到,她的嘴角,正不受控製地、一點一點地向上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