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雷雨暫歇,陽光霧白。
紫宸殿金殿之下,文武百官跪滿丹墀,無人敢抬頭。
聽風吟立於禦階上,手捧詔書,聲音冷得像冰:
“戶部西倉虧空四十萬兩,倉監遺表直指慈寧宮,此案,由白玉堂醫正周婉兒首揭,由北鎮撫司校尉協查,由大理寺司直聽風吟督辦,在事官校,加階一級。太後禁足內殿,封慈寧宮暗庫。”
詔書最後給周孝通平反:“鎮軍副使周孝通,品格忠直,被構蒙冤,賜諡忠武,其女婉兒,授翰林良醫。”
殿內死寂,唯聞銅漏滴聲,像催命的更鼓。
百官心底齊聲轟鳴——天,要塌了。
皇城四門緊閉,北鎮撫司校尉與金吾衛聯袂出動,如潮水般湧向慈寧宮。
太後被禁足於內殿,簾幕後,她臉色蒼白如紙,指尖掐進掌心,血珠滾落。
她望向窗外——天雖已漸晴,但陰晦並未全消,陽光霧隱。
想到她的母族,成年男丁早徙外州,唯留長兄承恩公在京奉祠,如今她卻被兒子囚禁於此,不禁黯然,但她仍不死心:“難道我真的輸了……”
隻因她知道:能夠證明她貪墨的關鍵證據已被吳知珩付之一炬,可是她的牌還沒打完……
午時剛過,京師雷雨又起,積水映出破碎的山河,像一麵麵裂開的銅鏡。
北鎮撫司校尉與金吾衛分頭搜捕“鉤吻案”餘黨——那夜白玉堂外的四人,已擒其一。
周婉兒誓要將其全數抓獲,以絕後患。
如今的周婉兒恩寵正隆,儼然蓋過大員,她說出的話,那些官老爺們不敢不聽,抓三條漏網之魚,簡直易如反掌。
他們散豆成兵,通過各路眼線暗訪,終於有了三條漏網之魚的行蹤。
於是城門甫開,北鎮撫司驅快馬出了京師,循著蹤跡追至城郊破廟。
廟外荒草沒膝,蛙聲如潮。
此時,三人都已剃須易容,麵塗泥黃,扮作流民,見到官兵,眼神閃躲,被精明的校尉一眼識破。
第二人拒捕,被武斷一劍挑斷腳筋,按倒在泥水裡,嘴裡塞了麻核,留作活口。
第三人揮刀頑抗,被弩箭洞穿肩胛,當場斃命。
最後一人見勢不妙,躍入護城河,借水遁逃,隻遺一塊“波”字銅片。
搜捕結束,活口由武斷親自押回皇城複命。
當他將“波”字銅片呈於周婉兒掌中時,她顯然為之一怔。
“莫非與他還有瓜葛?”周婉兒默然道。
“誰?”武斷疑惑問道。
“到時你自然會知曉,”周婉兒賣了個關子,“請武大哥將這活口交給聽大人審訊,我們回白玉堂。”
雨住天晴,白日昭昭。
待他們回到白玉堂時,忽見巷口張燈結彩,一派喜慶。
周婉兒正自詫異,卻見兄長慎行和阿苦等人迎了出來。
周慎行老遠就向她拱手道喜:
“昨日到今日,真是喜事連連!”周慎行含淚笑道,“父親平反昭雪,妹妹榮升翰林良醫,可謂雙喜臨門。”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周家能有今日,全是妹妹一人之功,為兄向你致謝。”
說著,他躬身向周婉兒一拜。
周婉兒忙扶住他,默然道:“兄長謬讚了,要說這結局……尚離我的期望還遠。”
阿苦心中一凜:“小姐還想怎樣?難道要讓太後死?”
眾人前護後擁的將周婉兒引進前廳,隻見廳內早已擺好酒席,專等她開席。
……
午後,暑氣蒸騰,慈寧宮內侍宮女無一幸免,悉數被活埋。
此事轟動朝野,民間街談巷議,不絕於耳。
“皇帝要弑母,好狠毒啊!”
“最是無情帝王家,曆來都是如此……”
“聽說是那個女醫正乾的,還聽說……”
“彆聽說了,如今這世道,假作真來真亦假,真假難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