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想象,什麼樣的母親才會陷害自己的女兒?
聽風吟半蹲,指尖拂過金條,指腹沾一層極細金屬粉末,眉心緊蹙:“金條成色不足,摻了銅,且鑄成不久。”
“你是說他們急於嫁禍?”婉兒聲音發啞,“等不到秋後,就要把私鑄‘鎮國’的鍋扣給公主?”
武斷抬耳凝聽穹頂,低聲道:“有人!”
婉兒和聽風吟不禁一怔。
話音未落,頭頂果然傳來極輕“哢噠”——
機關啟動聲。
緊接著,鐵梯頂端,一道厚重石門緩緩闔合,像巨獸合牙,將退路咬死。
“退路斷了。”聽風吟拔劍,劍身映金,寒光流轉,“隻能往前走。”
婉兒深吸一口氣,壓下驚懼,舉火折沿佛座走一圈,居然在“鎮國”二字下方發現了一個小孔——
鳳首形,與她袖中銅鑰,形狀大小正好契合。
她取出銅鑰,指尖卻頓住,對著聽風吟道:“不知道是生門,還是死局?”
聽風吟似看透她遲疑,遂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溫熱:“生門也好,死局也罷,不如我們一起來開啟。”
聲音極輕,算是鼓勵,卻如鐵錨般穩住了婉兒心神。
她抬眼看他,火折光裡,他頷首低眉,俊郎的臉上染著些許憂鬱,一頭烏發平添了幾縷銀絲。
婉兒心頭一跳,迅速收回目光,將銅鑰推入鎖孔。
“哢……嗒……”
機括轉動,如巨獸腹腔裡一聲低吼。
佛座緩緩後移,露出一條暗道,階下深黑,陰風挾著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台階下儘,又是一座石室。
四壁空蕩,唯中央擺放一個石案,案上放一個冊子。
那冊子黃綾封麵,壓金“鳳首”,與太後私賬如出一轍。
婉兒翻開首頁,墨跡潮濕:
“大悅二十一年七月,收白雲庵金十萬兩,鑄佛像餘料,鑄‘免罪金牌’一千麵,散於民,以彰太後恩德。”
她指尖一頓,濕墨沾膚,黑得發冷。
“手段好高明。”聽風吟冷笑,“既栽贓給公主,又收買了人心,一石二鳥。”
武斷卻盯向案角——
那裡,落一枚小小玉印,缺角,刻“永泰”二字。
“公主的私印。”武斷拾起,臉色鐵青,“他們連公主的私印都偷?”
婉兒閉目,腦中閃過永泰含淚的雙目——
那夜,少女割袍,言語決絕:“發可斷,血可流,皇族汙名必須洗!”
而今,有人正把最臟的汙水,往她身上潑。
火折將熄,光影晃動,晃的石壁上好似鬼影在遊走。
婉兒睜眼,眸中血絲織成冷冽的網。
她將賬冊、玉印,外加一根金條放入藥箱,轉身時,裙角帶起一陣風,火折頓時被吹滅。
黑暗中,婉兒的聲音細微卻清晰:“回京麵聖。”
“我要讓上麵的人,親手掀開這尊佛,看看佛座之下,究竟埋著誰的屍骨。”
聽風吟收劍入鞘,劍身與鞘壁相擊,發出極輕“錚”然。
他的眉頭似乎並未舒展,憂鬱似乎更添了一層,隻是不知他的憂鬱所為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