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她拔出腰間的小刀,側身鑽進了洞口。
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腳下坑窪不平,似乎是向下延伸的坡道。她扶著濕滑冰冷的洞壁,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深處挪去。
越往裡走,空氣越潮濕沉悶,那種金屬和硝石的氣味也越來越濃。隱約地,似乎能聽到極深處傳來細微的、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還有模糊的人語?
又向前摸索了很長一段距離,前方隱約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她立刻停下腳步,屏息凝神,貼緊洞壁。
光亮來自一個拐角後。聲音也更清晰了些,是幾個男人粗魯的笑罵聲,還夾雜著鞭子抽打的脆響和壓抑的呻吟。
她悄悄探頭望去。
拐角後是一個稍大的洞窟,點著幾個火把。幾個穿著號衣、佩著腰刀的守衛正圍坐在一起喝酒賭錢。不遠處,幾十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如同牲口般被鐵鏈鎖著腳踝,蜷縮在角落裡,眼神麻木空洞。幾個凶神惡煞的監工提著鞭子,在一旁踱步。
洞窟一側,還有幾個黑黢黢的岔道入口,通向更深處,裡麵隱約傳來持續不斷的開采聲。
這就是鄭親王的私礦!這些就是被擄來的礦工!
張新心臟狂跳。她看到了!她找到了!
但接下來怎麼辦?如何拿到證據?如何出去?
就在她飛快思索時,一個監工似乎輸錢了,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朝著礦工們走去,嘴裡不乾不淨地咒罵著,隨手一鞭子抽向一個縮在地上的老人。
“老不死的!擋你爺爺的道!”
老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卻不敢反抗。
張新咬緊了牙關。
那監工打了幾下,似乎還不解氣,又朝著張新藏身的這個方向走來,嘴裡嘟囔著:“媽的,晦氣!去裡邊催催,今天這點朱砂還不夠塞牙縫的!”
他越走越近!
張新暗叫不好,急忙想後退,但身後是漫長的黑暗甬道,根本無處可躲!
眼看那監工就要拐過彎來!
突然——
“嗚——嗚——”
礦洞深處,猛地傳來一陣沉悶而淒厲的號角聲!一聲接著一聲,急促得讓人心慌!
所有守衛和監工臉色瞬間大變!
“怎麼回事?!”
“是警號!深處出事了!”
“快!抄家夥!進去看看!”
喝酒賭錢的守衛們猛地跳起來,抓起兵器,慌亂地朝著其中一個岔道衝去。監工們也顧不上打人,紛紛跟上。
整個洞窟頓時亂作一團。
機會!
張新來不及多想,趁著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如同鬼影般從藏身處閃出,卻沒有跟著那些守衛衝向出事地點,而是反向朝著那群被鐵鏈鎖著的礦工衝去!
她目標明確——必須拿到實實在在的證據!朱砂原礦!或者……礦工們的證詞!
她飛快地蹲到那個剛才被打的老人麵前,急促低聲道:“老伯!我是來救你們的!這是鄭親王的私礦!朝廷欽犯!告訴我,哪裡能找到他們私采的賬本?或者最純的朱砂原石?”
那老人原本麻木的眼睛裡,猛地爆出一絲極其微弱的光彩,但隨即又被巨大的恐懼淹沒。他嘴唇哆嗦著,看向張新的身後,瞳孔驟然收縮!
張新背後寒毛倒豎,猛地回頭!
隻見剛才那個輸錢的監工,竟然去而複返!他顯然聽到了張新的話,臉上帶著猙獰而驚疑的表情,正死死盯著她!
“你是什麼人?!”監工厲聲喝道,手中的鞭子毫不猶豫地朝著張新劈頭抽來!
風聲驟急!
張新就地一滾,險險避開鞭梢,鞭子抽在地上,濺起碎石火星。
“來人!有細作!”監工大吼起來,同時拔出腰間的短刀,撲了上來!
幾個落在後麵的守衛也被驚動,紛紛轉身,目露凶光地圍攏過來!
退路被堵死了!
張新握緊小刀,背靠冰冷的石壁,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怎麼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一聲沉悶如巨獸咆哮的巨響,猛地從礦洞深處傳來!整個洞窟劇烈地搖晃起來!頭頂碎石簌簌落下,火把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塌方了!快跑啊!”不知誰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
更大的混亂瞬間爆發!礦工們驚恐地尖叫,拚命掙紮著想跑,卻被鐵鏈鎖住。守衛和監工們也慌了神,再也顧不上張新,爭先恐後地朝著洞口方向逃竄!
“走水了!下麵炸了!”
“快跑!”
煙塵從深處的岔道滾滾湧出!
天賜良機!
張新猛地看向那個老人。老人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驚呆了,但接觸到張新的目光,他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猛地用枯瘦的手指,指向洞窟角落一個半人高的、用來堆放廢石的破舊木箱!
賬本?還是原石?
張新毫不猶豫,衝向木箱,一把掀開箱蓋!
裡麵沒有賬本,隻有幾塊顏色暗紅、沉甸甸的礦石,在搖曳的火光下,閃爍著某種詭異的光澤——正是極品朱砂原石!
她飛快地抓起兩塊最小的,塞進懷裡。沉甸甸的,冰涼硌人。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木箱最底下,似乎壓著一樣不一樣的東西——半截燒焦的、材質特殊的腰牌,上麵似乎刻著字和……一個模糊的圖案?
她來不及細看,一把抓起那半截腰牌,塞進懷裡。
“謝謝!”她對著那老人喊了一聲,轉身便朝著洞口方向,逆著混亂奔逃的人流,發足狂奔!
身後是礦工絕望的哭喊、守衛的嗬斥,以及持續不斷的、令人膽戰心驚的坍塌悶響!煙塵彌漫,幾乎令人窒息。
她什麼都不顧了,隻有一個念頭——衝出去!活下去!把懷裡的東西帶出去!
光線!前方出現了微弱的天光!是洞口!
她拚命衝出山神廟偽裝的洞口,撲倒在冰冷的溪水邊,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嗆得連連咳嗽。
身後礦洞的轟鳴和慘叫還在繼續,但她不敢回頭,掙紮著爬起來,沿著溪流,朝著下遊黑暗中拚命跑去。
直到再也跑不動,她才癱軟在一處灌木叢後,胸口劇烈起伏,渾身都在顫抖。
懷裡的朱砂原石和那半截腰牌,堅硬而冰冷,像是兩塊燃燒的冰。
她成功了。她拿到了證據。
但代價是什麼?那些礦工……那個老人……
還有,那突如其來的塌方和爆炸……是意外?還是……
她不敢深想。
夜色濃重,山風呼嘯,如同無數冤魂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