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她一己之力,如何出海?如何追蹤?
就在她一籌莫展之際,機會卻自己找上門來。
次日清晨,徐繼佘匆匆來訪,麵色凝重中帶著一絲興奮。
“張姑娘,審訊有重大突破!”他壓低聲音,“一頑抗頭目熬刑不過,終於吐露,那艘怪船並非一直海上漂泊,其在閩浙交界處的台山島設有一處極隱秘的補給點!且他們與島上一夥盤踞多年的海盜有勾結,利用海盜窩藏人員、轉運物資!”
台山島?海盜?
張新的心猛地一跳!
“此外,”徐繼佘繼續道,“從繳獲的密信中破譯出數個暗語,反複提及‘風暴眼’及‘歸墟’二字,經分析,極可能指向台山島附近一處暗流洶湧、船隻難入的神秘海域!那裡,或許就是他們真正的老巢入口!”
線索竟然指向了海盜盤踞的台山島!這是否又是“驚蟄”刻意引導?想借官府之手清剿海盜,為他們掃清障礙?還是真的無意中挖到了核心?
無論如何,台山島,必須去!
“大人打算如何行動?”張新按捺住激動,問道。
徐繼佘沉吟道:“台山島情況複雜,海盜凶悍,且地形險要,強攻恐難奏效,反而打草驚蛇。我意……派遣精乾人員,喬裝改扮,潛入島上暗中查探,找到確切證據,再裡應外合,一舉剿滅!”
他看向張新:“姑娘於偵查之道頗有經驗,又熟知內情,不知可願……”
“民女願往!”張新毫不猶豫地應下。這正是她需要的機會!無論是陷阱還是轉機,她都必須親身去闖一闖!
“好!”徐繼佘撫掌,“本官會挑選幾名最得力的暗探與水性極好的水手,扮作遭風浪損毀船隻的商旅,送你們上島。萬事小心,安全為上!”
兩日後,一艘經過偽裝、看起來傷痕累累的小型海船,載著張新和四名精挑細選的撫標暗探,朝著台山島方向駛去。
海浪滔天,風雲變幻。越是靠近台山島,海況越是複雜,暗礁叢生。
領頭的老水手經驗豐富,憑借著對海圖的記憶和徐繼佘提供的有限資訊,小心翼翼地操控著船隻,繞過一處處險灘。
終於,在第三日黃昏,一座鬱鬱蔥蔥、卻透著蠻荒與危險氣息的巨大島嶼,出現在視野儘頭。島上山勢崎嶇,岸邊礁石嶙峋,僅有幾處狹小的海灣可以泊船。
按照計劃,他們選擇了一處最偏僻、看似無人的小海灣,將船勉強靠岸,偽裝成觸礁擱淺的樣子。
幾人剛上岸,還未來得及觀察環境,四周礁石後就猛地站起十幾個手持魚叉、砍刀、麵目猙獰的漢子!為首一個獨眼龍,臉上帶著殘忍的笑意,用生硬的官話喝道:
“哪裡來的肥羊?敢闖老子們的地盤!兄弟們,拿下!”
果然有埋伏!還是最糟糕的情況——直接撞進了海盜窩裡!
“保護姑娘!”暗探頭領厲喝一聲,拔刀迎敵!
其餘三名暗探也立刻結成戰陣,將張新護在中間。
雙方瞬間短兵相接!金鐵交鳴聲、怒吼聲、慘叫聲頓時打破了海灣的寂靜!
這些海盜極其凶悍,熟悉地形,且人數眾多!四名暗探雖然身手不凡,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便落入下風,接連負傷!
張新心急如焚,她手無寸鐵,隻能憑藉靈活的身法躲避攻擊,眼看保護她的暗探一個個倒下!
難道就要葬身於此?!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
“咻咻咻——!”
數道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幾支勁弩從側麵高處的樹叢中射出,精準無比地洞穿了衝在最前麵的幾名海盜的咽喉!
海盜們頓時一陣大亂!
“誰?!他媽的誰放冷箭?!”獨眼龍又驚又怒,厲聲嘶吼。
樹叢晃動,十幾個穿著雜色衣服、卻動作整齊劃一、手持勁弩利刃的身影顯露出來。為首一人,臉上塗著油彩,看不清麵容,隻露出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那雙眼睛……張新覺得莫名熟悉!
這夥人出現得極其突兀,戰鬥力遠超海盜,弩箭精準,刀法狠辣,配合默契,很快便將殘餘的海盜殺得七零八落,隻剩下那獨眼龍頭目被團團圍住。
獨眼龍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得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哪裡得罪了各位好漢?”
那為首的塗臉人並不理他,目光卻越過海盜,落在了被暗探護在身後、渾身血汙、驚疑不定的張新身上。
他緩緩走上前。
暗探們緊張地握緊刀,護住張新。
塗臉人在幾步外停下,聲音經過刻意改變,顯得沙啞:“你們是徐撫台的人?”
張新心中一震,強自鎮定:“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塗臉人似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裡聽不出情緒:“是就對了。我們與徐撫台……有筆生意要談。這些海盜,算是見麵禮。”
他揮了揮手。身後兩人上前,將那癱軟的獨眼龍頭目如同死狗般拖走。
然後,他再次看向張新,目光深邃:“台山島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這裡的水,比你們想得深得多。帶著你們的人,立刻離開。回去告訴徐撫台,他想知道的東西,‘驚蟄’之後會給他一個交代。”
驚蟄!
他們果然自稱“驚蟄”!
張新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死死盯著那雙眼睛,試圖從中找到熟悉的痕跡。
“你們……到底是誰?”她聲音乾澀地問。
塗臉人沒有回答,隻是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扔了過來。
那東西落在張新腳前——又是一塊木牌。卻不再是閃電紋路,而是變成了……完整的梅花標記!
與劉瀛指環上、與那弓箭上一模一樣的梅花!
“帶著這個回去。徐撫台會明白的。”塗臉人說完,不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帶著手下,如同來時一樣突兀,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隻留下滿地海盜的屍體,幾個重傷的暗探,驚魂未定的張新,還有腳下那塊冰冷刺眼的梅花木牌。
海風吹過,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張新緩緩彎腰,撿起那塊木牌。
梅花……驚蟄……
她之前的猜測,被徹底證實了。
根本沒有什麼清理門戶。從頭到尾,隻有“丹鼎社”,或者說,是掌控了“丹鼎社”的“驚蟄”,在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力量,完成他們那瘋狂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