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觀察李瓶兒的神色——若是李瓶兒眉眼間帶著春色,說話時帶著得意,說明她前一晚得了西門慶的寵愛;若是她臉色不好,對丫鬟發脾氣,說明她可能失了寵,或是跟西門慶鬨了彆扭。
她觀察孟玉樓的動作——孟玉樓總愛把玩首飾,若是她頻繁地摸自己的玉佩或簪子,說明她心裡在算計著什麼;若是她跟潘巧雲走得近,說明她們可能有共同的“敵人”,比如李瓶兒。
她甚至觀察孫雪娥的飲食習慣——孫雪娥愛喝酒,若是她在宴席上喝得多,說明她心裡不痛快;若是她很少喝酒,說明她可能有什麼心事,或是想保持清醒,觀察其他人。
除了觀察姨娘們,潘金蓮還把目光投向了府裡的仆役。大管家周忠是西門慶的心腹,掌管著府裡的財政和人事,他對吳月娘恭敬,卻不盲從,對西門慶則是絕對的服從;針線房的張嬤嬤是吳月娘的遠房親戚,做衣裳時總是先緊著吳月娘和李嬌兒,對李瓶兒則有些敷衍,顯然是看吳月娘的臉色行事;大廚房的王師傅是李瓶兒的人,每次給李瓶兒房裡送菜,總是挑最新鮮的,給其他姨娘的則差一些,這些細節,潘金蓮都一一記在心裡。
她還開始留意自己房裡的丫鬟和婆子。春梅性子老實,手腳麻利,對她忠心耿耿,是可以信任的人;負責打掃的劉婆子嘴碎,卻消息靈通,府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她總能第一時間知道;門口的小廝小四年輕,愛貪小便宜,卻也知道不少前院的事。
潘金蓮開始有意無意地拉攏這些人。她會把自己不常穿的舊衣裳賞給劉婆子,讓她拿去給家裡的孫女穿;會把西門慶賞的點心分一些給小四,讓他幫忙留意前院的動靜;春梅伺候得好,她會特意給她買一支新的銀簪子,作為獎勵。
這些小恩小惠,看似不起眼,卻很管用。劉婆子得了好處,每次聽到府裡的閒話,都會悄悄告訴潘金蓮;小四得了點心,前院有什麼事,比如西門慶要去哪個姨娘房裡,或是有客人來,都會提前跟她說一聲;春梅更是對她死心塌地,事事都為她著想。
有一次,劉婆子悄悄跟她說:“七姨娘,我聽針線房的張嬤嬤說,六姨娘讓她們做一件石榴紅的羅裙,說是要在十五那天穿,還特意讓她們用金線繡牡丹,說是要跟夫人的那件比一比呢。”
潘金蓮心裡一動——十五那天是西門慶的生辰,李瓶兒想在那天穿新衣裳,搶吳月娘的風頭,這可不是小事。她連忙叮囑劉婆子:“這事你彆跟彆人說,我知道了。”劉婆子點點頭,連忙應了。
還有一次,小四跟她說:“七姨娘,前院的周管家說,老爺明日要去六姨娘房裡用晚膳,還讓廚房準備六姨娘愛吃的醉蟹和糖醋鯉魚。”
潘金蓮聽了,心裡有了數。她知道李瓶兒愛吃醉蟹,卻不知道西門慶也記得,看來李瓶兒在西門慶心裡的地位確實不低。但她也沒慌,隻是跟小四說:“知道了,謝謝你。”
除了收集信息,潘金蓮還開始學習府裡其他人的手段。她看吳月娘怎麼管理仆役——有一次,一個丫鬟打碎了吳月娘的玉盞,吳月娘沒有當場發火,隻是讓丫鬟賠償,然後扣了她一個月的月錢,既懲罰了丫鬟,又沒失了自己的身份,還讓其他仆役不敢再犯錯。潘金蓮記下了:管理下人,要恩威並施,不能一味地打罵。
她看李瓶兒怎麼討好西門慶——有一次,西門慶從衙門回來,一臉疲憊,李瓶兒沒有像往常一樣撒嬌,而是給西門慶端來熱茶,幫他捶背,還跟他說些輕鬆的笑話,讓他放鬆。西門慶很高興,當晚就留在了她房裡。潘金蓮記下了:男人累的時候,需要的不是索取,而是安慰和理解。
她看孟玉樓怎麼說話——有一次,潘巧雲在西門慶麵前說李瓶兒的壞話,孟玉樓沒有直接附和,而是說:“六妹妹也是心直口快,不過她也是為了老爺好,隻是方式不太對罷了。”這話既不得罪潘巧雲,又沒得罪李瓶兒,還讓西門慶覺得她懂事。潘金蓮記下了:說話要留有餘地,不能把話說死,免得得罪人。
她看潘巧雲怎麼利用兒子——每次西門慶來看孩子,潘巧雲都會讓孩子叫“爹爹”,還跟西門慶說孩子今日又學了什麼新東西,比如會走路了,會說簡單的話了,讓西門慶對孩子越來越上心,對她也越來越寵愛。潘金蓮記下了:孩子是潘巧雲的軟肋,也是她的鎧甲,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她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潘金蓮收集的信息越來越多,對府裡的情況也越來越了解。她知道了吳月娘最在意的是正室的地位,隻要不威脅到她的管家權,她就不會主動針對誰;知道了李瓶兒最在意的是西門慶的寵愛,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分走西門慶的注意力;知道了孟玉樓貪財,隻要給她足夠的好處,她就不會輕易跟人作對;知道了孫雪娥性格孤僻,不喜歡與人交往,隻要不惹她,她也不會主動找事;知道了潘巧雲的軟肋是兒子,隻要抓住她兒子的把柄,就能拿捏住她;知道了李嬌兒看似溫和,實則心裡有自己的算計,她不想得罪任何人,隻想安穩度日。
這些信息,像一塊塊拚圖,在潘金蓮的腦海裡慢慢拚湊出一幅完整的畫麵——這座深宅大院,就像一個複雜的棋盤,每個人都是棋子,也是棋手,想要活下去,就得看清棋盤的布局,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知道該什麼時候走棋,該怎麼走棋。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半個月裡,西門慶一直待在李瓶兒房裡,偶爾也會去潘巧雲房裡看孩子,幾乎把潘金蓮忘了。府裡的人見潘金蓮失了寵,態度也漸漸冷淡下來,有些丫鬟甚至敢在背後說她的閒話。
潘金蓮卻不在意。她知道,西門慶這種男人,喜新厭舊,對李瓶兒的新鮮感遲早會過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做好準備,等西門慶想起她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果然,在一個傍晚,西門慶突然晃到了綺羅閣。他剛從李瓶兒房裡出來,或許是覺得膩了,或許是聽了哪個丫鬟的話,想起了潘金蓮。
潘金蓮聽到通報時,正在窗前看書。她連忙放下書,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後快步走到門口迎接。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撲上去撒嬌,而是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禮:“妾身見過老爺。”
西門慶有些意外——他印象裡的潘金蓮,要麼是嬌滴滴的,要麼是帶著點小脾氣的,今日卻這麼溫順,倒讓他覺得新鮮。他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起來吧,怎麼這麼客氣?”
潘金蓮站起身,低著頭,聲音輕柔:“老爺是一家之主,妾身理應恭敬。”她的語氣裡沒有不滿,也沒有委屈,隻有恰到好處的順從。
西門慶笑了笑,走進暖閣。春梅連忙端上熱茶,潘金蓮接過茶盞,親手遞給西門慶:“老爺一路辛苦,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西門慶接過茶,喝了一口,目光在暖閣裡掃了一圈。他發現,潘金蓮的房裡比以前更素淨了,桌上沒有了那些花哨的擺設,牆上也隻掛著一幅簡單的山水畫,連她身上的衣裳,也是淡雅的月白色,沒有了往日的張揚。
“你這房裡,怎麼變得這麼素淨了?”西門慶好奇地問。
潘金蓮走到他身邊,輕輕幫他捶著肩膀,聲音溫柔:“妾身覺得,素淨些好,不惹眼,也能讓老爺靜下心來。之前妾身不懂事,給老爺添了不少麻煩,現在想通了,隻要能陪在老爺身邊,就算穿得樸素些,也沒關係。”
她說這話時,語氣裡帶著一點後怕和愧疚,正好戳中了西門慶的軟肋。他想起了聽雨軒的事,心裡有些愧疚,覺得自己當時確實冤枉了潘金蓮。他握住潘金蓮的手,語氣溫和:“過去的事就彆提了,是我當時太急了。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
潘金蓮低下頭,眼眶微微泛紅,卻沒哭,隻是聲音帶著一點哽咽:“多謝老爺體諒。妾身知道,老爺心裡有妾身,就夠了。”
這番話,既表達了對西門慶的感激,又沒顯得卑微,恰到好處地激發了西門慶的保護欲。他看著潘金蓮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裡的愧疚更甚,連忙安慰:“放心,我心裡有你。往後誰要是敢欺負你,我替你做主。”
潘金蓮抬起頭,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那笑容裡帶著一絲羞澀,還有一絲依賴,讓西門慶心裡癢癢的。他突然覺得,潘金蓮比李瓶兒更懂事,比潘巧雲更溫柔,倒讓他生出了幾分新鮮感。
當晚,西門慶留在了綺羅閣。潘金蓮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西門慶愛吃的菜,比如紅燒肉、清蒸魚,還有他最愛喝的蓮子羹。吃飯的時候,她沒有像李瓶兒那樣不停地撒嬌,也沒有像潘巧雲那樣總提孩子,隻是安靜地伺候西門慶,偶爾跟他說些輕鬆的話題,比如院子裡的花開了,或是她最近看的書。
西門慶吃得很開心,也聊得很儘興。臨走時,他想起自己前幾日從杭州帶回來的杭綢,連忙讓人取來,賞給了潘金蓮:“這匹杭綢顏色不錯,你拿去做件新衣裳,彆總穿得這麼素淨。”
潘金蓮接過杭綢,那綢子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顏色是溫柔的粉色,正好適合她。她連忙屈膝行禮:“多謝老爺賞賜,妾身很喜歡。”
西門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喜歡就好,往後我再給你找更好的。”說完,才轉身離開。
西門慶走後,潘金蓮拿著那匹杭綢,站在窗前,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她知道,這匹杭綢,既是西門慶對她的補償,也是一個信號——她的“複寵”,開始了。
但她也知道,這匹杭綢,很快就會傳到其他姨娘的耳朵裡。李瓶兒會生氣,孟玉樓會嫉妒,潘巧雲會不滿,她們肯定會找機會針對她。她的低調和觀察,恐怕要被迫告一段落了。
潘金蓮把杭綢遞給春梅,語氣平靜:“收起來吧,暫時彆做衣裳。”
春梅有些不解:“主子,這杭綢這麼好,怎麼不做衣裳?”
潘金蓮笑了笑,眼神裡帶著一絲冷意:“現在還不是時候。很快,就有人要來找麻煩了,我們得做好準備。”
春梅雖然不懂,但還是點點頭,把杭綢收了起來。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來,灑在綺羅閣的院子裡,給青石板路鍍上了一層銀霜。潘金蓮看著月亮,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她等待的機會,終於來了。李瓶兒,孟玉樓,潘巧雲……你們準備好了嗎?這一次,我不會再任人宰割了。
 本集終
下集內容提示:【新鮮得寵暗流湧】
西門慶對潘金蓮的重拾興趣和賞賜,如同在看似平靜的湖麵投下石子,瞬間打破了潘金蓮苦心維持的低調假象。各院反應不一:吳月娘冷眼旁觀,但可能收緊用度規製;孟玉樓酸話連篇,嫉妒更甚;孫雪娥不屑一顧;潘巧雲暗自警惕;而最為妒恨的李瓶兒,則感到巨大威脅,怒火中燒,認定潘金蓮是故作姿態以退為進,開始謀劃更陰狠的算計。府中暗流驟然加劇,潘金蓮被迫從“觀察者”重新回到“參與者”的位置,迎來更猛烈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