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腳步聲,沉穩而有力。
不是家裡的傭人。
陳泰緩緩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衣服;
身姿挺拔,麵容俊朗,但眉宇間帶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憂慮。
陳泰認得他,尹文深,“那位”的孫子。
“陳老。”尹文深微微躬身,禮節周到,但語氣裡卻透著一股壓抑著的沉重。
陳泰心中微微一沉。
尹文深的突然到訪,絕不尋常。
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文深少爺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坐。”
尹文深沒有客套,徑直在對麵坐下,看著陳泰。
他直接開口道:“陳老,我是來通知您一個消息。請您節哀。”
陳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節哀?什麼……消息?”
“正嶽叔,”尹文深的聲音低沉。
“今天上午,在龍城陳家的葬禮上,遭遇爆炸襲擊……不幸殉職。”
“轟——!”
“殉職”兩個字,像一顆炸彈,在陳泰的腦海中被引爆。
他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眼前瞬間一黑;
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仿佛傾斜、旋轉起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撐住椅子的扶手,才避免從椅子上滑下去。
殉職?
正嶽……死了?
他唯一的兒子,他畢生的驕傲,被他寄予厚望,未來前途無量的兒子……
死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昨天還好好的,還通過電話,還說……
冰冷的現實如同萬丈冰水,將他從頭到腳澆得透心涼。
他的心臟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絞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有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如同破風箱一般的怪異聲響。
恍惚間,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
很多年前,他還不是副局長,隻是一個一心向上爬的刑偵隊長。
他經辦過一起案子,一個炸藥武器工程師的兒子,被卷進了一樁不可言說的官司裡。
他為了攀附,為了升職,他……施加了一些壓力,最終那個年輕人的命運被定格。
他記得在抓捕現場,那個一輩子臉上都掛著笑容的工程師;
用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那個工程師像一頭保護幼崽的野獸,對著他發出嘶啞的詛咒:
“陳泰!你黑白不分,誣陷好人!你看著!”
“你今天怎麼送我兒子進去,老天爺總有一天,也會讓你嘗嘗失去兒子的滋味!”
“你會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當時他嗤之以鼻,覺得那不過是弱者無能的狂吠。
可現在……
那句惡毒的詛咒,仿佛穿越了數十年的時光,在這一刻,精準地擊中了他。
報應?
這就是報應嗎?
陳泰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