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抬起眼,目光掃過小七不安分的臉,又掠過老周低垂的眼簾:“漕幫的漕糧,走的是水路。鹽幫的私鹽,自有他們的暗道。官道上的兵馬,調動的是朝廷的章程。”
他語氣平鋪直敘,像是在陳述最尋常不過的事實。
“跟我們這賣茶水飯食的客棧”他頓了頓,手指在摞好的賬冊上輕輕一按“有什麼相乾?”
小七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看著徐容那平靜無波的臉,又把話咽了回去,小聲嘀咕:“可今天那夥查人的,凶神惡煞的……”
“查完了嗎?”徐容問。
“查、查完了……”
“人抓到了嗎?”
“沒、沒有……”
“店被抄了嗎?”
“也、也沒有……”
徐容不再說話,隻是看著他。
小七啞口無言,訕訕地低下頭,擺弄著掃帚柄。
老周打圓場:“掌櫃的說的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們呐,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小七,去把灶膛灰清了,明日一早好生火。”
小七“哦”了一聲,沒精打采地往後廚挪。
老周這才轉向徐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掌櫃的,話是這麼說……可這世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咱們……是不是也該早做點打算?我瞅著這風向,確實不太對。米價眼看著還要漲,是不是該多囤點?還有這門軸,是不是該上點油了?夜裡響動大,聽著心慌。”
徐容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櫃台麵上劃了一下,指尖沾了點極細的灰塵。
他撚了撚手指。
“米價,再看兩天。門軸……”他抬眼看了看那扇緊閉的門“明日我看看。”
老周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哎,也好。您心裡有數就成。”他端起水盆“那……我先去歇了。掌櫃的,您也早點歇著,累了一天了。”
徐容“嗯”了一聲。
老周端著盆,佝僂著背,慢慢走向通往後院的樓梯。
堂內徹底安靜下來。
隻剩下徐容,和那盞孤燈。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投在冰冷的地麵上。
遠處,似乎有一隊馬蹄聲疾馳而過,踏碎夜的寂靜,很快又消失在遠方。
他聽著那馬蹄聲徹底消失,才極輕地、幾乎無聲地籲出一口氣。
那氣息綿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終於伸手,端起櫃台那盞油燈,轉身,走向通往二樓的狹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