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剛過,日頭正毒,曬得官道浮土發燙。
雲來客棧裡悶得像個蒸籠,連趴在門口吐舌頭的老黃狗都懶得吠一聲。
小七沒精打采地靠著門框,手裡的抹布軟綿綿地耷拉著,眼皮一下下打架,幾乎要粘在一起。
“砰!”
一聲巨響猛地炸開,驚得小七一個趔趄,差點栽出去。老黃狗嗚咽一聲,夾著尾巴躥到了後院。
客棧那扇本就吱呀作響的木門被人用腳狠狠踹開,撞在牆上又彈回去,震落下幾縷灰塵。
三個彪形大漢堵在門口,像三座鐵塔,瞬間遮沒了大半光線。
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疤臉漢子,抱著胳膊,敞開的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一道猙獰的舊疤。他斜著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在空蕩蕩的堂內掃了一圈,最後釘在驚魂未定的小七身上。
“掌櫃的呢?滾出來!”疤臉漢子聲如破鑼,震得房梁似乎都在抖。
後堂布簾一動,徐容走了出來。
他肩上依舊搭著那塊抹布,步子不緊不慢,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隻在目光掃過被踹得有些鬆動的門板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平複。
“幾位客官,用飯還是住店?”他走到櫃台後,語氣平淡,像是沒看見對方臉上的戾氣。
疤臉漢子嗤笑一聲,唾沫星子差點濺到櫃台上:“吃飯?吃你娘的晦氣!爺是東街王麻子王爺手下的!這月的‘街麵清淨費’,該交了!”
他身後一個瘦高個跟班陰陽怪氣地接話:“疤爺,跟這窮酸廢什麼話?看這破店鳥不拉屎的樣兒,能榨出幾個油水?”
第三個矮胖子直接一腳踹翻了離得最近的長條凳,木凳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噪音:“媽的,熱死老子了!掌櫃的,眼瞎了?還不滾點涼茶來孝敬爺幾個!”
小七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往徐容身後縮。
徐容的手在櫃台下微微一動,隨即又放開。他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隻微微側頭,對小七低聲道:“去後廚,看看涼茶還有沒有。”
小七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
疤臉漢子見狀,以為對方服軟,得意地哼了一聲,大剌剌地走到一張桌子前,用腳勾過唯一沒被踹倒的凳子,坐下,把兩隻沾滿泥汙的靴子哐當一聲架在桌麵上,震得碗筷亂顫。
“識相點就好。這世道不太平,要不是我們王爺罩著,你們這破店,早他媽讓人掀了八回了!”疤臉漢子斜睨著徐容“這個月,五錢銀子,一個子兒不能少!”
老周從後院聞聲趕來,一見這陣仗,臉色一緊,連忙上前,賠著笑:“幾位爺,幾位爺息怒。不是前幾日剛交過三百文的‘費’嗎?怎麼又……”
“前幾日是前幾日!”瘦高個搶白道,手指頭差點戳到老周鼻子上“現在是現在!王爺說了,近來風聲緊,兄弟們辛苦,得多加酒錢!懂不懂規矩?”
矮胖子在一旁不耐煩地拍桌子:“茶呢!他媽渴死老子了!再磨蹭,信不信爺把你這破灶台拆了當柴燒!”
徐容的目光從被踩臟的桌麵,移到那雙晃悠的泥靴上,最後落回疤臉漢子囂張的臉上。他沉默了一瞬,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透著一股冷意:“腳,拿下去。”
疤臉漢子一愣,像是沒聽清:“你說什麼?”
“桌子”徐容慢慢吐出字“是給客人吃飯用的。”
堂內空氣瞬間凝住。
疤臉漢子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慢慢放下腳,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櫃台,幾乎把臉湊到徐容麵前,唾沫星子噴濺出來:“你他媽……找死是不是?”
濃重的口臭和汗味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