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應的人亥時初刻會到後門,扮作收泔水的農戶,你趁天黑躲進夾層,他自會帶你出城。”
燕七掙紮著要跪謝,被徐容攔住:“記住,出城後直接去城南二十裡的落霞觀,周禦史的人會在那裡接應。”
“徐掌櫃如何知道得這般詳細?”燕七終於問出心中的疑惑。
徐容淡淡一笑:“開客棧的,南來北往的客人多了,自然消息靈通些。”
就在這時,前堂突然傳來敲門聲,不輕不重,卻讓所有人瞬間繃緊神經。
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徐掌櫃在嗎?文某前來辭行。”
是三皇子那邊的文先生!
徐容眼神一凜,迅速示意燕七躲回暗格,老周和小七則將板車推到柴堆後掩蓋起來。
整理好衣襟,徐容這才緩步走出柴房,臉上已換上平日那副溫文爾雅的笑容:“文先生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文先生站在院中,手搖折扇,笑吟吟地看著滿院狼藉:“徐掌櫃這是...要大興土木?”
徐容拱手:“小本經營,總要時常翻新才能留住客人,文先生說要辭行,是要出遠門?”
文先生合上折扇,輕敲掌心:“京城風雲變幻,文某奉主之命,要往江南走一遭。”他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柴房“倒是徐掌櫃這裡,似乎比京城還要熱鬨幾分。”
徐容麵色不變:“開門做生意,難免有些瑣事,比不得文先生輔佐明主,經天緯地。”
文先生輕笑一聲,突然壓低聲音:“徐掌櫃,明人不說暗話,四殿下的人不會善罷甘休,你這裡...怕是難有寧日了。”
徐容挑眉:“文先生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文先生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牌,上刻“靖安”二字,“三殿下惜才,若徐掌櫃有意,可持此牌至任何一家標有‘靖安’字號的商行,自會有人接應。”
徐容看著那枚玉牌,並不接過:“文先生好意心領。隻是徐某閒散慣了,受不得約束。”
文先生也不勉強,將玉牌放在一旁的石磨上:“牌留於此,徐掌櫃若改變主意,隨時可取。”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聽說四殿下最近在找一件先帝時期的舊物,似乎與當年二皇子有關...這京城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徐容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靜:“朝堂大事,非我這等小民所能過問。”
文先生深深看了徐容一眼,拱手告辭:“既如此,文某告辭,徐掌櫃...保重。”
送走文先生,天色已近黃昏。
徐容站在院中,久久凝視著那枚“靖安”玉牌,最終用腳輕輕一踢,玉牌滾入角落的排水溝中。
“掌櫃的,這...”老周欲言又止。
徐容轉身,麵色凝重:“準備一下,按計劃行事。”
亥時初刻,夜幕低垂。
一個佝僂的老農推著泔水車準時出現在客棧後門,與平日收泔水的王老漢彆無二致。
暗格中的燕七被小心地移入板車夾層,在合上夾板前,他死死抓住徐容的手,聲音哽咽:“徐掌櫃,若燕七不死,必報此恩!”
徐容輕輕抽出手,將那個銅管塞回燕七懷中:“護好它,比報答我重要得多。”
夾板合攏,泔水車吱呀吱呀地推遠了,融入夜色之中。
徐容站在後門口,直到車輪聲徹底消失,才緩緩關上門。
堂內,小七和老周癱坐在椅子上,麵色疲憊中帶著一絲解脫。
“總算...送走了。”老周長舒一口氣。
小七卻憂心忡忡:“掌櫃的,子時快到了,赤牙衛要是來要人,咱們怎麼交代?”
徐容走到櫃台後,取出一壇酒和三個碗,依次斟滿:“他們不會來了。”
老周和小七麵麵相覷。
徐容將酒碗推給他們,自己先飲一口:“赤牙衛若真確定人在我們這裡,早就強行搜查了,何必多此一舉下什麼紙條?”
徐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而且監視的人,此刻應該都跟著那輛泔水車去了。”
堂內陷入沉默,隻有油燈劈啪作響。
突然,遠處隱約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馬蹄聲和呼喝聲,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小七緊張地抓住徐容的衣袖:“掌櫃的,是不是...”
徐容輕輕拂開她的手,起身走向窗邊,望著漆黑的夜空:“夜深了,收拾一下,打烊吧。”
老周和小七互相看了一眼,終究沒再問什麼,默默起身收拾狼藉的堂院。
徐容獨自站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遠處,更夫敲響了子時的梆子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回蕩。
赤牙衛沒有出現,如同徐容預料的那樣。
危機似乎暫時解除了,但每個人都明白,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四皇子的鷹犬已經盯上了雲來客棧,而燕七帶走的那個秘密,必將掀起更大的風波。
徐容關上窗,插好門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