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蕭灼站起身,拿起抹布開始擦桌,“但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官府白跑一趟。”
他一邊擦,一邊故意把聲音放響:“三百文門板錢,一分不能少!還有茶水費、炭火費,加起來三百零七文——記清楚了老周,明天我就去縣衙備案!”
這話一出,外頭議論聲更大了。
“哎喲,徐掌櫃這是要告官啊?”
“活該!踹人家門還不賠錢?”
“我看是巡防司搞錯了,回頭得給賠禮!”
蕭灼聽著,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他不需要真相大白。
他隻需要人人都覺得,是官府搞錯了。
這才是最狠的反擊。
日頭漸高,街麵恢複平靜。糧車終於啟程,吱呀呀駛向碼頭方向。蕭灼站在櫃台後,看著它遠去,直到車影消失在街角。
他沒笑,也沒鬆口氣。反而走進廚房,從灶底抽出一塊活動磚,將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塞進暗格。紙上寫著三個名字,墨跡新鮮。
然後他回來繼續擦桌子,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擦進木紋裡。
小七小心翼翼問:“接下來……他們會怎麼辦?”
“不知道。”蕭灼放下抹布,“但他們一定會查那輛車。”
“要是查到了呢?”
“那就更好。”蕭灼淡淡道,“總得有人替我出這三百文。”
老周忽然緊張起來:“可……可要是他們懷疑到咱們頭上?”
“懷疑要有依據。”蕭灼走到門邊,撿起一塊碎木片,隨手削了兩下,扔進灶膛,“我又沒碰那包東西。”
“可你拿了又送出去……”
“我沒拿。”蕭灼打斷他,“我隻是看見有人往柴堆塞東西,怕老鼠啃壞,順手挪了個地方。”
“那……那也算持有吧?”
“沒人看見我拿。”蕭灼望著門外陽光灑在青石板上,“隻要沒人看見,就不算。”
小七聽得似懂非懂,卻莫名安心了些。
蕭灼轉身進了後廚,片刻後端出三碗陽春麵。
“吃麵。”他說,“吃完該乾嘛乾嘛。”
三人默默吃麵。湯麵上浮著幾點油星,香氣嫋嫋升起。
一碗麵快見底時,蕭灼忽然開口:“小七,今天掃地記得掃牆角。”
“嗯。”
“老周,賬本下午謄一遍,彆漏了炭火那筆。”
“記著呢。”
“還有——”他頓了頓,“晚上關門,照常留燈。”
兩人齊聲應下。
午後的陽光斜照進堂口,灰塵在光柱裡緩緩浮動。蕭灼坐在櫃台後,手裡捏著一枚鐵釘,輕輕敲擊桌麵,發出極輕的“嗒、嗒”聲。
像某種無聲的計數。
直到日影西斜,他才合上賬本,吹熄油燈,走向後院柴房。
他蹲下身,撥開角落浮灰,露出一塊可移動的地磚。手指觸到底部暗格,裡麵半卷黃紙邊緣微微翹起。
他凝視片刻,沒有取出。
重新蓋好磚,站起身,轉身回堂。
此時,他立於櫃台之後,手中抹布緩緩擦拭木麵,目光落在巷口漸濃的夜色中。
一隻麻雀撲棱著落在簷下,啄了兩下空碗,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