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在哪兒行醫?”蕭灼問。
“太醫院下屬藥典局,管藥材審驗。”老人低頭,“因上書諫言用藥不當,得罪權貴,貶出京師,流落民間二十年。”
蕭灼點點頭:“難怪脈象看得準。那你現在還能治什麼?”
“癱瘓、風癱、久咳不愈,都能試一試。”老人苦笑,“可惜沒人信我這把老骨頭了。”
“信不信不重要。”蕭灼站起身,“重要的是你會不會治。”
三天後,街尾王婆家的老母親突然能扶牆走路了。
那老太太癱在床上八年,尿褯子都沒人願意換。結果陳郎中去了兩趟,紮了幾針,又開了副藥,第三天就能拄拐挪步。街坊圍了一圈看熱鬨,都說“活神仙來了”。
消息傳得飛快。
第四天,有人抱著孩子上門,說是高燒不退;第五天,瘸腿的貨郎送來一筐雞蛋,求他看看腿;第六天,連隔壁縣的人都打聽到了,趕著驢車來問診。
陳郎中忙得腳不沾地,就在客棧院裡支了張桌子,擺上銀針和草藥包,分文不取。
蕭灼照常算賬、切菜、修門軸,偶爾路過看他一眼,也不說話。兩人之間沒太多交流,但一個遞茶,一個點頭,默契得很。
這天早上,陳郎中曬完藥材,收拾包袱準備走。
“走了?”蕭灼正在擦櫃台。
“病好了,總不能白吃白住。”老人笑了笑,“我也該繼續漂泊了。”
“你走了”蕭灼放下抹布,“昨天那個抽風的小孩再來找你,我是不是還得背著他滿城跑?”
“我……我不是……”
“你要是覺得欠錢,”蕭灼從賬本裡撕下一頁,“寫個欠條,寫清楚欠徐容一百八十文飯錢,外加三頓麵條,利息按三分算,十年還清。”
陳郎中怔住。
“或者”蕭灼把紙揉了扔進爐膛,“你就在這兒待著,每天免費給人看病,權當抵債。”
老人看著火苗吞掉那張紙,忽然笑了:“你這掌櫃,比衙門還難講理。”
“市井之地,不講理怎麼活?”蕭灼轉身去廚房,“中午燉了豬蹄,記得來吃。”
陳郎中沒走。
他在院子裡搭了個小棚,掛起一塊木牌,上麵歪歪扭扭寫著:“陳氏醫案,不收診金。”
百姓口口相傳,稱他“雲來神醫”。
蕭灼依舊每天擦算盤、記賬、吆喝客人吃飯。隻是有時候,他會站在櫃台後,看著院中那個佝僂的身影,給小孩紮針,教婦人熬藥,語氣耐心得不像個流浪郎中。
清晨的陽光斜照進來,掃帚劃過青石板的聲音響起。
小七開始掃地。
陳郎中揭開藥罐,一股苦香彌漫開來。
蕭灼拿起茶壺,往杯裡倒水,熱氣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吹了吹茶麵,一片葉子打著旋兒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