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時,正好撞見小七在門口探頭。
“明早起,夜裡不留前門通風。”他說。
“啊?可您不是說透氣防潮嘛……”
“柴房那排舊櫃,挪開三尺,彆擋後窗。”
小七撓頭:“可那地方堆著劈好的鬆枝啊,挪了不方便取火。”
“照做就是。”蕭灼語氣平淡,卻沒再解釋。
小七張了張嘴,到底沒問。他想起三個月前那場火,燒塌了庫房,掌櫃衝進去搶出來的不是錢箱子,而是一個焦黑的木盒。後來他偷偷問老周,老周隻說:“那是掌櫃的命根子,比金子還重。”
晚飯後,蕭灼坐回櫃台,翻開賬本。紙頁空白,一個字也沒寫。他隻是用筆尖在紙上輕輕點著,像在數心跳。
三更天。
他起身巡視一圈,前後門閂結實,窗扣完好。他最後停在自己房門口,伸手摸了摸門框上方——那裡嵌著一根極細的銅絲,連著屋內一個倒掛的小鈴鐺。隻要門被推開超過一寸,鈴就會響。
他收回手,正要關門,忽然聽見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很輕,但節奏奇怪——不是走路,是踮著腳尖蹭地的聲音。他屏息聽了幾秒,那聲音停在西巷口,接著是一陣窸窣,像是有人蹲下身在挖什麼。
他沒動。
片刻後,腳步聲退去。
他轉身走進屋,從床底抽出一塊活動木板,露出下麵縱橫交錯的幾根細線。其中一根連接著北牆外槐樹根部的位置,此刻正微微顫動。
他盯著那根線看了很久,然後輕輕拉了一下。
遠處某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哢噠”。
像是機關咬合的聲音。
他把木板複位,吹滅燈,躺上床。
窗外月光斜照進來,映在牆上的一道裂縫上。那裂縫原本在牆角,如今卻延伸到了窗沿下方——是最近地基微沉造成的。他沒讓人修。這種細微變化,反而能幫人判斷是否有人動過牆體。
他閉上眼,耳朵卻沒閒著。
半個時辰後,北牆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噗”,像是竹管插入泥土的聲音。
又過了會兒,西巷屋頂有瓦片輕響,似乎是有人重新踩上去調整位置。
他睜開眼,望著房梁。
他們以為安靜就能讓他放鬆。
他們不知道,最怕的從來不是吵,而是悄無聲息地被丈量、被標記、被一點點拆解。
他緩緩坐起,從枕頭下摸出一枚鐵釘,放在手心。
釘子冰涼。
他握緊,又鬆開。
然後再次躺下,把手搭在腹部,呼吸平穩如常。
院中無風,簷下鐵馬未響。
蕭灼的右手垂在床邊,指尖離地麵三寸,輕輕搭在一節凸起的地板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