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錢救不了命,也護不住人心。
他收回手,站在原地,不動如山。
小七終於忍不住,小聲問:“掌櫃的……咱們……還能重修嗎?”
這話問得笨,可他是真這麼想的。門壞了可以換,房塌了能再蓋,隻要人在,客棧就能開下去。他不信就這麼完了。
蕭灼沒回頭。
但他聽見了。
他聽見少年的聲音,聽見老周壓抑的呼吸,聽見遠處街口巡更人敲梆子的鈍響。這些聲音曾經讓他安心——平凡的日子就該這樣,瑣碎、重複、安穩。
可現在,它們聽起來像諷刺。
他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在石板上:
“修不了。”
小七愣住。
“東西燒了,人還在。”他頓了頓,“但有些人,不該碰的,碰了就得死。”
話音落,院中死寂。
老周猛地抬頭,不敢信這是那個天天記賬、連燈油都要省半盞的掌櫃能說出來的話。
蕭灼依舊站著,背對著他們,肩背挺得筆直。火光映在他身上,像披了層戰甲。
他沒再說話,也沒動。
可那股靜默,比任何咆哮都沉重。
小七忽然想起前幾日打掃時,在掌櫃床底掃出一張燒了一角的紙,上麵寫著什麼“甲子夜”、“焰影”、“嫁禍”之類的字。他當時看不懂,順手扔進了爐子。現在想想,那些字,是不是早就預示了今晚?
他張了張嘴,想問,又不敢。
老周拉了拉他袖子,搖頭。
就在這時,蕭灼動了。
他彎腰,從灰堆裡撿起一塊帶火星的木炭,走到前廳殘牆邊,蹲下身,在焦牆上寫下一個字。
不是名字,不是咒罵,也不是誓言。
是一個“賬”字。
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清晰無比。
寫完,他把木炭往地上一丟,站起身,拍了拍手。
然後他走回短斧旁,伸手握住斧柄,緩緩拔起。
斧刃離土那一刻,井台的水突然漾開一圈波紋。
他扛起短斧,轉身麵向廢墟,目光掃過每一寸焦土。
火還在燒,風又起了。
他站在那裡,像一座即將爆發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