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爺爺去找你爸下棋了。你和渺渺好好的,按時吃飯,照顧好自......”
戛然而止,一切結束。
最後的那縷氣若遊絲消失在時間裡。
貼合著窗台的白色窗紗忽地蕩起波瀾,屬於午夜的深藍色在窗邊蔓延開,拖著明亮如晝的月光灑進來,灑落在床邊,灑落在安靜的病床上。
睫毛一抖,一顆淚珠滴落在指尖,濕潤的手下已經沒有溫度的皮膚。
溫淮慢慢擦去那滴淚,耳邊是漫長又詭異的寂靜。
她忽然想起兒時背過的一句詩:
[誰無暴風勁雨時,守得雲開見月明。]
抬眼看向床邊,窗簾靜止了。
...
送陸渺渺回家已是後半夜,等她睡熟了溫淮才悄悄關上房間的門。
在沙發坐下,借著小茶幾上羸弱的光打量著熟悉的屋內裝飾,胸口發悶。
思及爺爺的話,溫淮拿出手機,動作緩慢地打開微信。
已經十二點半,他應該睡了吧?
想著現在發也要明早才能看到,她猶豫著。
要不明天當麵說吧。
這時,快要變暗的屏幕突然亮起,列表裡彈出一個陌生頭像,還沒有備注。
溫淮列表好友眾多,除去同學朋友,便是圈子裡的同行或是老板們。以免弄混身份造成麻煩,她都會在添加的時候就備注好,而這個竟然沒有?
將那條語音轉文字,觸及內容時,她利落地右上角三個點,拉黑。
丟掉手機,她泄了勁兒靠在沙發。
像是做好決定似的,溫淮又撈過手機,快速打字:
[許總,抱歉這麼晚打擾您,我......]
想到車裡許宥景說的話,溫淮把對話框的內容全部刪掉,斟酌著重新打:
[抱歉這麼晚打擾。]
[我想問問,奶奶的生日會我還能去嗎?]
房間悄然,視線所及的窗外皆是漆黑一片。靠坐在沙發的人換了個姿勢,手機放置在腿上,朝後仰去。
因為身形單薄,溫淮靠在灰色沙發時像張紙片,遠遠看去,像是一張薄毯附在上麵。
閉了眼睛,她回想著這兩天發生的事,覺得不太真實。渾身的疲憊又像是提醒著,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以為,沒有什麼比親生母親的冷漠更讓人無力的事。現如今,短短半年經曆了兩場生離死彆,才知道,親眼目睹至親之人的離去,才是世界上最無能為力的事。
如此,悲傷之外,便是珍惜活著的人。
什麼命不好、克親,都是不願親近的噱頭罷了。
一抹苦笑撫上潔淨的麵龐,溫淮睜開眼,眼眶有些濕潤。以至於屏幕亮起微微的光時還愣了下。
低頭看去,果然鎖屏顯示微信消息。
是......他發來的嗎?
這麼晚,他還沒有睡覺?
雙手握著手機解鎖,心心念念的那個名字和頭像出現在眼前,溫淮還是忍不住怔愣著。
隨後,看清他的回複。
J:[說了,隨你。]
簡潔如一。
想起車裡他對奶奶發的那條語音,溫淮即刻返回去找。
上滑記錄,看到文字中突兀的語音,她下意識看向房間緊閉的門,按低音量鍵,做賊般湊到耳邊。
“我替她說,知道了奶奶。”
儘管做好準備,黑暗中響起一道張揚的男聲,還是打亂了她的心跳。
私密、隱秘又雀躍。
溫淮左手捏上被音頻燙到的耳朵,鬼使神差的,又聽了一遍。
他的聲音很好聽。是有些低磁的韞色,卻又不老成,語氣裡帶著些張揚的不可一世,卻又不目中無人的跋扈。就和在溫淮青春記憶中的少年一般。
像夏季拂過綠葉的風,溫柔又火熱。
更像冬日裡懸於房簷的冰,冷冽卻勇敢。
置頂彈出新的消息。
J:[怎麼想清楚的?]
她抿抿唇,不可思議還有下文。小心著,不敢張揚。她回:[今天有一位親近的長輩點醒了我。許總您說得對,我不去才是真的讓奶奶傷心。]
想了想,又把“許總您”換成了“你”,按下發送。
指腹摩擦著手機殼,她忐忑著,忽而有了年少時少女懷春的激動。
但到底這抹情緒來得不適宜,被壓在胸口的沉悶之下。
布斯汀內,郗冠幫南迪回複了:
“人家姑娘直接給南迪拉黑了哈哈。遲哥,你是沒看見,南迪第二條消息發出去就是個紅色感歎號,笑死我了。”
“哦?”顧況遲表情微妙,適當提醒,“你冒昧了。”
幾人跟著附和:“你冒昧了!”
南迪急了:“不可能!肯定是在欲擒故縱,你等我加回來——”
“少折騰。”許宥景終是不耐煩開口,俊冷的眉心微蹙,“騷擾上癮?”
“?”
吃瓜的幾人對視一眼。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咋?”南迪不解,“你真認識啊?”
“不是,先等下,我說溫淮這個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剛想起來。”一位染著黃毛的公子哥問,“是不是礦業公司集團的秘書?叫啥我忘了,巔峰嗎?”
“巔峰?”郗冠看向許宥景,“這不是景哥管的公司麼。”
黃毛公子哥傲嬌挑眉:“看吧,我記得沒錯。阿景,你上班第一天就了解秘書感情狀況啊,她真有男友?”
幾道視線投過來,隻聽他沒什麼情緒道:“沒男友。”
“......”
幾人不解。
那是為啥?
剛要問,又見他放下修長的腿,抬眸看向南迪。
天台的風又大了些,夾雜了些冷意,透進南迪的後背,冷得他打了個寒戰,酒醒了大半。
也聽清了許宥景的話。
“但有老公。”
他說。
南迪傻愣愣地:“誰是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