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出精絕王宮的。
他隻記得,自己渾身是血,踉踉蹌蹌地走在精絕國都那肮臟的街道上。
風沙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塵土,糊了他一臉。
周圍的行人看到他這副慘狀,也隻是遠遠地避開。
他們的眼裡沒有同情。
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冷漠。
好在使團不止他一個人。
駝隊裡的幾個隨從,正在王宮外焦急等候著。
看到圖安踉踉蹌蹌走出來,幾個人臉色大變,趕緊衝上來將他攙扶住。
“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快,快上藥!”
圖安擺了擺手,一口氣沒上來,又咳出一口血。
回程的路,風沙似乎更大了。
左耳被割掉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被精絕國主踹中的胸口,更是陣陣悶痛,每一次呼吸都想火辣辣的。
這些,都比不上心裡的痛!
他腦子裡,反複回響著精絕國主那張肥膩的臉,和那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屈辱,憤怒,還有後怕。
經過一日一夜的行程,終於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樓蘭王城的輪廓時。
一種異樣的情緒卻湧了上來。
他徹底想清楚了。
西域這片爛到根子裡的土地,靠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這裡的人,隻認得拳頭。
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必須用血與火,把舊的、腐朽的一切,砸個稀巴爛。
城牆上。
大乾的龍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一隊隊身穿黑色甲胄的神武衛,正邁著整齊的步伐巡邏。
他們身上的甲胄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腳步聲整齊劃一,每一下都敲擊在圖安心頭。
這就是秩序,這就是力量。
與精絕國都那個土匪窩子,簡直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圖安被隨從攙扶著一路來到王宮。
殿門前的神武衛看到圖安的慘狀後,隻是例行檢查,便立刻派人進去通報。
整個過程,沒有一句廢話,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冰冷,高效。
圖安走進大殿,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味飄入鼻腔。
大殿內燈火通明。
月姬還沒有睡。
她就坐在那張曾經屬於她父親,屬於樓蘭曆代君王的王座上。
身前的桌案上,堆滿了小山一般的卷宗。
她穿著一身素雅的宮裝,長發簡單地挽起,正低頭專注地批閱著什麼。
在她身後,兩名氣息淵深的神武衛強者,如同兩尊沉默的鐵塔,一動不動地侍立著。
大殿下方,還站著幾名樓蘭的舊臣。
他們都是過去朝堂上的大人物。
此刻卻全都躬著身子,大氣不敢喘,正小心翼翼地向月姬彙報著什麼。
當圖安被衛兵攙扶著,一步一晃地走進大殿時。
那幾個正在彙報工作的樓蘭舊臣,幾乎是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圖安大人!你這是……”
怎麼才去了一趟精絕,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圖安身上。
王座上。
月姬緩緩抬起頭。
她的落在圖安那張血肉模糊的半邊臉上。
圖安深吸一口氣,掙開身邊隨從的攙扶,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而後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道。
“臣幸不辱命,見到了精絕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