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顧著這個十二張上下鋪的監舍,發現所有人都睡在下鋪,上鋪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皺巴巴的衣服、發黃的報紙,甚至還有幾個空礦泉水瓶。房間儘頭的洗手間傳來陣陣異味,洗漱台上的牙膏漬已經乾涸發黑。
阿虎皺著眉頭,:"媽的,你們這幫外國佬就這內務水平?"他指著牆角發黴的牆壁,"這要是在其他監舍,早就被拉去關禁閉了!"
伊萬撓了撓他的大胡子,訕笑道:"李,我們外國人...不太懂規矩。"
阿虎突然從褲兜裡掏出那包中華煙,在眾人眼前晃了晃:"聽著,以後每人每周一包煙。"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但是"
監室裡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那包煙,眼睛發直。
"要服從安排。"阿虎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不聽話的,什麼都沒有。"他把煙塞回褲兜。
"阿虎摸著下巴想了想:"首先,得把這裡收拾乾淨。"他指了指那兩個腳盆雞,"你們倆,負責洗手間。"又指向三個阿三,"你們三個,負責地麵。"最後看向兩個黑鬼,"你們倆,負責洗漱台。"
眾人麵麵相覷,但看到阿虎嚴肅的表情,都乖乖點頭。
他轉向北棒兩人:"你們倆,負責檢查。"然後又對伊萬說:"你,監督所有人。"
監舍裡的犯人們開始收拾東西,我注意到那個俄羅斯壯漢伊萬動作特彆麻利。後來聽阿虎說,他以前在莞城給一個老板當貼身保鏢,因為幫老板打架把人打成重傷進來的。本來靠著老板的照顧日子過得不錯,可惜去年他老板被人當街捅死了。
三個阿三雖然嘀嘀咕咕,但擦地的動作一點不含糊。他們身上都帶著股奇怪的香料味。這三個都是販賣麵粉進來的,判的無期,整天神神叨叨的。
兩個腳盆雞默默地去刷廁所,他們是販賣豬肉被判的死緩。
最賣力的是那兩個黑鬼,把洗漱台擦得鋥亮。他們也是販賣麵粉進來的,無期。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對北棒兄弟。他們動作利落得像軍人,疊的被子方方正正,床單拉得一絲褶皺都沒有。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原本是北棒人民軍軍官,因為姐姐脫北受到牽連,全家人就剩他們兄弟倆逃到東大。在莞城被聯防隊查到時,他們知道被遣返也是死路一條,打傷了十幾個聯防隊員,最後被判了四年。
在阿虎的催促下,監舍很快煥然一新。發黴的牆角被擦得乾乾淨淨,床鋪上的被子疊得像豆腐塊一樣整齊,連洗手間的異味都完全消失。
晚餐時間,林強過來打開監舍門,看到監舍的樣子,他挑了挑眉,對阿虎笑了笑:"李光,做得不錯。"他壓低聲音,"這幫鬼佬在這裡懶散慣了,打又不能打,關禁閉也不行,還是你會來事。"
阿虎咧嘴一笑:"領導放心,保證讓他們服服帖帖的。"
眾人排隊去食堂吃飯。食堂裡人聲嘈雜,犯人們端著餐盤,排著長隊領飯。我和阿虎剛走進食堂,林強就朝我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們跟他走。
他帶著我們來到角落的一張六人桌,桌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紅燒肉、土豆燉雞、炒青菜、小炒牛肉,還有一盆紫菜蛋花湯。對比其他犯人桌上的一葷一素,顯然這桌坐的都是像我們這樣"頭腦靈活"且"手頭寬裕"的人。
桌上已經坐了四個人,都是陌生麵孔。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朝我們點點頭,他麵前的飯菜幾乎沒動,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在看。旁邊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正狼吞虎咽地吃著紅燒肉。另外兩個看起來像是生意人,一邊吃飯一邊低聲交談。
我剛坐下,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就放下報紙,打量著我們:"新來的?"
阿虎往嘴裡塞了塊紅燒肉,含糊地應道:"今天剛進來。"
胖子抬起頭,油光滿麵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這監獄裡,能坐這桌的,誰沒點關係?"他擦了擦嘴上的油,"不過像你們這麼年輕的,倒是少見。他用筷子指了指我們,以後有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吃完晚餐才五點半,到七點前都是洗澡時間。八號倉的淋浴間果然像萬海峰說的那樣,24小時有熱水。伊萬光著膀子站在花灑下,哼著跑調的俄羅斯民歌,身上的紋身在蒸汽中若隱若現。
洗完澡,所有人被集中到活動室看新聞聯播。電視裡正在播報某地糧食豐收的喜訊,伊萬在底下小聲嘀咕:"在俄羅斯,這種新聞都是在說伏特加產量..."
七點半回到監舍後是學習時間。我翻了翻監舍裡的幾本舊書,一本《刑法釋義》,一本《養豬技術》,還有半本缺頁的《三國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