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高枝嫁入東宮,待嫁之物都是鄷昭讓人操辦,朱皇後監管,她不好忤逆,也並未著邵氏準備之物。
今朝重歸,她還是打算好好對待這一次大婚,於是擔下了重新去采買北珠一事。
禦街上的鄭壹郎首飾鋪內北珠成色極佳,高枝付了定金,和掌櫃的約定三日後送來,便趕去京城最為聞名的鶴雲茶館。
昨日用建安茶引懷素長公主相助,還得益於前世化為魂魄跟隨在鄷徹的那十年。
每年清明,鄷徹先去祭父母,再去拜溫禾,最後才來看她。
每次都會給老懷安王妃帶建安茶。
他很少在墳前說話,最後一年清明,倒是斷斷續續說了一陣,離開前解釋長公主腿腳不好,但心中惦記懷安王妃,兩人因建安茶結識,茶也是長公主托他帶的,遙寄思念。
高枝入茶館時,說書先生正說得起勁,不料下一刻,她就碰上了最不想碰麵的人。
“枝枝,真巧,外頭日頭正大,不如喝杯飲子解解暑吧。”
薑透素愛淡雅打扮,蘭茗絲裙逶迤,烏發玉簪挽起,麵色如常。
高枝都有些佩服,也想看看她要乾什麼,隨她上了二樓外廊,聽台下看客高談闊論聲交錯,好不熱鬨。
“你婚期近了,這是我給你備的禮。”
薑透將金絲楠木匣子推過去,是一方繡茉莉紋樣的紅蓋頭,繡工精良,看得出對方用心。
“及笄那年,你我有過約定,若有朝一日成婚,親自給對方繡蓋頭。”
女子眼神溫柔,“我沒食言,枝枝,我視你如初。”
“視我如初……”
高枝哂笑:“若我最初就知你是這種人,斷不會同你結交,白白浪費這些年光陰。”
前世,高枝嫁入東宮前也收到了這禮物。
不過那時,她和薑透尚未鬨掰,也並不知,這人私下同鄷昭做了那般爛事。
“話說那高家女城門下扭轉心意,斷言嫁給帶私生子歸京的懷安王,太子肝腸寸斷,這才負氣入宮向官家求了薑家親事。”
說書先生高昂語調打斷了高枝思緒。
台下的看客紛紛為鄷昭抱不平。
“太子霽月光風,赤誠之心,高將軍亦是忠臣良將,高家女也素有癡情忠貞美名,
沒想到她如此不知好歹,竟負了太子!”
“什麼忠貞,我看是早和懷安王背地苟且,怕被太子發現身子臟了,才說要嫁給懷安王。”
“立什麼狗屁牌坊,無非是個騷浪貨罷了,我聽說,那高枝還女扮男裝混入嶽麓書院,和懷安王白日當同窗,夜裡當床伴。”
薑透輕覆住高枝的手,“你將事情鬨大,總有些流言蜚語,彆放心裡。”
那手抽開得很快。
“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
高枝視線掃過說書先生,心底了然是誰手筆,“害人的是你,好話也讓你說儘,做人做到你這個地步,也是一種境界了。”
薑透聽了這話毫不生氣,輕聲道:“枝枝,我知你氣什麼,太子心裡的確有我,
我不是沒想過告訴你,隻是阿昭他…怕我受傷,是我們不好,讓你傷心了,
既然如今你都知道了,我也沒必要再遮掩,隻是不希望,我們之間的友情受到影響。”
高枝險些笑出來,“你覺得我們之間還存在什麼友情?”
薑透頓了下,卻並未從高枝臉上瞧見預想中的傷懷,亦或是妒忌。
不該啊……
她的枝枝何時這樣會演戲了……
“這不是阿透嗎?”
“阿透,你怎麼在這兒?”
“誒,她對座的不是高枝嗎?”
女聲零零碎碎從樓梯口傳來,高枝一眼就認出這幾個是誰。
冠軍大將軍之女鄒好、禮部侍郎之女史真、翰林院承旨之女竇香兒及一眾和薑透交好的貴女。
過去經薑透介紹,這幫人和高枝相識,平日也巴結著她。
“枝枝,我知你生我的氣,我給你跪下了,求你彆再這樣恨我。”
史真是這群人裡最愛出頭的,見薑透竟給高枝跪下,衝上來,“阿透你快起來,她高枝本就和太子未正式定親,
我們都聽說了,分明是高枝不檢點,惹得太子肝腸寸斷,這才求了和薑家的婚事,
以你的家世,世家權貴正室夫人任你挑選,若非她高枝禍害人,你怎會當一個小小良娣。”
高枝挑眉,瞧著跪在她跟前的薑透,女子背脊微微發顫,眼眶泛紅,手攥著高枝的裙擺,哀求模樣擺儘。
“薑透!你起來。”
鄒好拽住薑透,冷聲:“高枝這樣的人,怎配受你一跪。”
竇香兒瞥了眼高枝,婉聲:“高枝,阿透拿你當朋友,你怎能這樣傷她的心呢?竟讓她跪下,
太子是你拒絕的,她也不想要這樁婚事,到頭來,做錯的人怎成了她。”
克製的抽噎斷斷續續,貴女們紛紛出來抱不平,引得樓下看客看過來。
“薑家姑娘怎和高枝在一起?”
“竟還給人跪下了,定是那高家女驕橫、妒忌心重!自己拒絕太子還不許薑姑娘嫁入東宮,故意為難她。”
“薑姑娘嫁入東宮是去當妾的,這可都是拜高家女所賜!”
“原先聽說她們可是摯友,看來,隻是薑姑娘一廂情願罷了。”
“該跪下的人分明是高枝!”
“是啊!”
義憤填膺的罵聲源源不斷,像要用惡語將高枝給活生生誅戮。
“沒錯。”
鄒好逼近,“高枝,是你該給薑透跪下。”
高枝掀開眼皮,見薑透怯懦模樣,哀聲搖頭,“好姐姐,彆逼枝枝,她、她不是故意的。”
史真哼了聲,見鄒好靠近,忙幫忙湊上來施壓,“今日這事兒,若你給阿透跪下,也就作罷。”
“你們這是……”
高枝挑眉,“逼我給薑透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