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摻雜著邪神殘念的月光,透過石縫絲絲縷縷地滲入,照在牢房中央那道被禁錮的身影上。
朱麟。
這位永戰天王的精銳王衛,如今卻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懸掛在半空。
三年。
整整三年,他都被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如同一塊被遺棄的爛肉,四肢被殘忍地打斷,隻以扭曲的角度耷拉著;
舌頭被連根割去,讓他連咬舌自儘的權力都被剝奪;
曾經氣吞山河的氣海,更是被月薩爾親手一指洞穿,徹底淪為廢人。
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月魔輪番前來,用儘各種匪夷所思的手段折磨他。
它們並非想逼問什麼秘密,隻是為了宣泄那滔天的恨意,同時確保他始終處於極致的痛苦與虛弱中,連凝聚一絲自我了斷的力氣都無法做到。
“咳……嗬嗬……”
朱麟的喉嚨裡發出殘破風箱般的嗬嗬聲,這是他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長期的折磨早已讓他的痛覺麻木,意識在無儘的黑暗與短暫的清醒間沉浮。
支撐他不徹底崩潰的,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三年前,與月之痕和祂麾下月魔的那一場大戰,永戰天王那頂天立地的背影,以及眾多王衛弟兄們戰至最後一刻的怒吼。
“麟哥,先走一步!”
“替我們多殺幾個雜碎!”
“自爆?算老子一個!”
一張張鮮活的麵孔,如今隻剩他一人,以這種最為屈辱的方式“苟活”。
“人類,你的頑強,真是令本王既厭惡,又……一絲絲佩服。”
陰冷的聲音響起,月薩爾的身影在牢房外凝聚。
他胸口的道傷依舊猙獰,但氣息似乎比前幾天穩定了一絲。
他仰頭看著被吊在半空的朱麟,月白色的瞳孔裡交織著刻骨仇恨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
“三年了,你就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磨不碎,化不掉。
隻要你肯主動剝離體內的‘月之種’,立刻就能得到解脫。
何必繼續承受這無邊的苦楚?為了那些早已死透的同袍?還是為了你們那虛偽的聯邦?”
朱麟艱難地抬起眼皮。
那雙曾經銳利如鷹隼的眸子,如今已是一片灰敗的死寂。
然而,當他看向月薩爾時,那死寂深處卻驟然迸發出一簇永不熄滅的火焰.....那是極致的嘲諷與蔑視。
無需言語,他的眼神已然傳遞出清晰的信息:雜碎!
月薩爾被這眼神徹底激怒,猛地抬手,一道月光化作冰冷的鞭影,狠狠抽打在朱麟身上,留下深可見骨的新鮮灼痕。
朱麟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唯有那嘲諷的眼神愈發刺眼,仿佛在欣賞對方的無能狂怒。
“你在嘲笑本王?嘲笑我族竟被你這個階下囚所鉗製?!”
月薩爾低吼,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暴戾:
“沒錯!‘月之種’已與你的生命本源綁定!你若死了,神種便會隨之幻滅,吾神歸來的最後希望也將徹底斷絕!”
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殺意,目光冰冷地掃過朱麟被利爪貫穿的雙肩、扭曲的四肢,最終落在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卻依舊帶著譏誚表情的臉上。
“人類,聽好了!隻要你肯主動投靠我族,心甘情願剝離‘月之種’,你立刻就能結束這無休止的痛苦!我知道你一心想求死,隻要你交出神種,本王便賜你一個痛快!”
朱麟聞言,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平靜無波的眼眸中,不屑之意幾乎滿溢而出,甚至隱隱帶著一絲……愉悅?
仿佛這三年來生不如死的折磨,於他而言不過是無關痛癢的搔癢。
月薩爾額頭青筋暴起,胸腔劇烈起伏。
他早知道這是個硬骨頭,卻萬萬沒想到,竟有生靈能硬到如此地步!
打斷四肢、廢掉修為、割舌穿骨,日夜不停的殘酷折磨……便是鐵打的也該屈服了!
可眼前這個人,三年來非但沒有一聲慘叫,一聲求饒,反而用那種眼神,一次又一次地挑戰著他的底線!
就在這時,地牢外原本死寂的空氣中,陡然傳來一陣隱約卻激烈的喊殺與兵刃碰撞之聲!
一直被吊在半空、如同死寂般的朱麟,那雙灰敗的眼眸驟然一凝,猛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原本死水般的眼神裡爆發出難以抑製的關切與震動。
一直死死盯著他的月薩爾,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細微變化。
這位月魔之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快意的弧度。
“聽啊!這是第幾波了?讓本王想想……第二十三波!”
月薩爾的聲音帶著戲謔的冰冷,如同毒蛇吐信:
“你那些愚蠢的、不長記性的人族兄弟,又來送死了!朱麟,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著!你的又一次‘現場處刑’,馬上就要開場了!”
“呃……啊!”
朱麟被禁錮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牽動著貫穿雙肩的月光利爪,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他猛地扭回頭,看向月薩爾的眼神不再是嘲諷,而是化作了實質般的、滔天的殺意與仇恨,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嘶鳴。
“哈哈哈!對!就是這種眼神!本王要的就是這個!”
月薩爾張開雙臂,仿佛在享受這複仇的快感,胸口的道傷都因他的狂笑而隱隱作痛,但他毫不在意。
自從三前年神祇隕落、族群被屠戮殆儘,他那顆心就已如同這月穀一般死寂冰冷。
唯有此刻,唯有看著眼前這個連死亡都無法征服的硬骨頭,因同伴的鮮血而痛苦、而憤怒、而絕望,月薩爾那顆早已冰冷死寂的心,才能汲取到一絲扭曲而真實的愉悅。
他身形緩緩浮空,如同鬼魅般飄至朱麟身前,幾乎與這位被吊在半空、傷痕累累的人族戰士麵貼著麵,享受著對方眼中無法抑製的震動與殺意還有一絲絲悲涼。
就在這時......
“轟!!!”
地牢入口處傳來一聲巨響,沉重的石門被狂暴的力量轟然炸開!
“朱麟——!老子們來了!!!”
聲若驚雷,炸響死寂的地牢!數道浴血的身影如同利箭般衝破彌漫的煙塵,悍然殺入!
他們人人帶傷,甲胄破碎,卻個個眼神如火,氣勢如虹!
“救不出你,兄弟們今天就不回去了!哈哈哈哈!黃泉路上,咱們也有伴兒!”
一個滿臉虯髯的壯漢一刀劈飛一名攔路的月魔,放聲狂笑,豪邁中帶著決絕。
“麟小子!挺住!咱們王衛,要死也死一塊兒!彆他媽一個人當英雄!”
另一個精瘦的漢子劍光如電,嘶聲高喊。
“彆怕!後麵還有弟兄!王衛.....永恒!!!”
“殺!魂歸長城!”
.....
怒吼聲、廝殺聲、兵刃碰撞聲瞬間吞噬了整個地牢的死寂!
這群渾身浴血的人族武者,如同撲火的飛蛾,又似決堤的洪流,硬是以血肉之軀在潮水般的月魔守衛中撕開了一道口子,瘋狂地向朱麟所在的位置推進。
他們深陷重圍,每個人身上都帶著觸目驚心的傷口,但那一雙雙眼睛卻亮得嚇人,燃燒著不屈的戰意和視死如歸的決絕!
刀罡與劍芒縱橫交錯,與詭異的月光魔力猛烈碰撞,爆鳴聲、嘶吼聲、利刃入骨聲不絕於耳,整個地牢化作了血腥的修羅場!
他們此番前來,仿佛並非為了縹緲的勝利,也不是奢求能救出朱麟,而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向被囚禁的兄弟傳遞一個滾燙的信念:
聯邦,從未忘記英雄!縱使九死一生,縱使代價慘重,也絕不拋棄任何一個同胞!
“麟哥!看見沒!咱們王衛的魂,沒散!咱們英烈碑上見!”
一個年輕的武者一邊格擋著致命的攻擊,一邊朝著朱麟的方向嘶吼,臉上混雜著鮮血和暢快的笑容。
那笑容驕傲而明媚,帶著視死如歸!
月薩爾懸浮在半空,俯瞰著腳下這慘烈而悲壯的一幕。
他享受著朱麟那劇烈顫抖的身軀和眼中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赤紅,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他微微俯身,幾乎貼著朱麟的耳朵,那低語如同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向朱麟的靈魂深處:
“看啊,朱麟……這一場場的鮮血盛宴,因你而起!聽聽這動人的哀嚎,聞聞這甜美的血腥……”
“你每多堅持一刻,你的‘英雄’之名,就要用更多兄弟的屍骨來壘砌!
好好欣賞吧,看看你的固執,你的不肯屈服,是如何一步步將他們推向地獄的!”
“他們的死,不是榮耀,而是你的罪證!”
月薩爾的聲音充滿了蠱惑與殘忍,他刻意停頓,讓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重錘,砸在朱麟的心上。
“但是,一切還可以挽回。”
他的語氣忽然帶上了一絲虛假的憐憫:
“隻要你心甘情願剝離體內的‘月之種’,你立刻就能獲得解脫,得到一個戰士應有的、痛快的結局!
而你的這些兄弟……也就不用再為了救你而前赴後繼地送死了!”
“這,才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像英雄一樣的選擇,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