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沒出息,不過是些許風浪,就嚇成這樣。
如此膽識,怎能為君?
然後,她站定在謝翊麵前,緩緩展開了手中的聖旨。
“……太子謝翊,學業不精,心性浮躁,致祭天失儀,有負聖恩。然,念其年少,亦有長姐回護之功……著,三日後往皇家寺廟齋戒一月,手抄《孝經》百遍,靜心思過,以儆效尤。欽此。”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字字清晰。
不是被廢黜?
也沒有被禁閉?
就隻是……去寺廟抄書?
謝翊愣愣地看著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直到謝苓將聖旨收起,輕輕放在了他身旁唯一還算完好的矮幾上。
“太子,還不趕緊領旨謝恩呀?”
是真的!
他沒被廢掉!他還是太子!
狂喜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噌地一下從地上蹦起來,一下子抱住了麵前的謝苓。
“阿姐!”
他放聲大哭起來,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姐不會不管我的!”
“阿姐!嗚嗚嗚……”
他把所有的恐懼、委屈、後怕,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儘數灑在了謝苓的肩頭。
謝苓,一動沒動。
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兒,由著他抱著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
她的眼神,穿過弟弟不住顫抖的肩膀,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冷得像冰。
過了好一會兒,謝翊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他鬆開謝苓,有點難為情地拿臟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漬。
謝苓瞧著他,平靜地說道:“都退下。”
殿內的宮人們如蒙大赦,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便還體貼地帶上了殿門。
偌大的宮殿裡,隻剩下姐弟二人。
謝苓從袖子裡拿出一塊乾淨手帕,遞過去說:“擦擦吧,這成什麼樣子了。”
謝翊接過來,在臉上隨便抹了幾下,情緒還是很激動。
“阿姐,這次,可多虧你了!要是沒有你……”
謝苓歎了口氣,這口氣裡,仿佛全是後怕和疲憊。
“此次,真是險之又險。”
“阿姐在宮外,心急如焚,可柳家做得滴水不漏,我們手裡,沒有半點能反擊的證據……”
“最後,隻能到父皇跟前,去賭一把了。”
她停了一下,臉上露出一點僥幸。
“幸好……幸好父皇還念著母後,念著我們姐弟的舊情,這才從輕發落。”
謝翊聽得心驚肉跳,對姐姐的感激與依賴,又深了幾分。
就在這時,謝苓話鋒一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狀似無意地問道:
“哎,說起崔家……崔家今天進宮為你求情了嗎?”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好像……沒怎麼為你周旋啊?”
她問得輕描淡寫,眼裡帶著一絲困惑。
謝翊一聽,臉唰地就沉下來了。
他本就因恐懼而變得多疑,此刻被謝苓這麼一點,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畫麵。
他想到出了事以後,崔盛除了驚慌失措,就什麼都沒做了。
崔家乃百年世家,根基深厚,人脈遍布朝野,怎會什麼都做不了?
除非……
除非他們根本就沒儘力!
一個可怕的念頭,鑽進了謝翊的心裡。
莫非是見風使舵了?
他們覺得他這個太子,鬥不過柳家和謝珩,所以……就想棄車保帥了?!
謝翊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喃喃自語著。
“是啊……”
“崔家……”
信任的基石上,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
謝苓看著他那副模樣,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光。
她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謝翊的肩膀,聲音溫柔,卻字字誅心。
“你也彆多想。”
“眼下,最要緊的是去寺廟靜心。旁的事情,不要管,也不要問。”
“一切,有阿姐在。”
謝苓安撫好太子,走出東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