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的鬨鐘沒等響第二遍,楊許諾就從床上彈了起來。下鋪的女生還裹著被子打呼,她踮著腳踩在涼絲絲的地板上,連拖鞋都沒敢用力蹭,怕吵醒人。軍訓時曬黑的腳踝在晨光裡泛著淺棕,沾著兩根沒掃乾淨的床底絨毛——這是她搬進六人間宿舍的第三周,床底的收納箱還沒擺整齊,書桌上堆著半尺高的課本,最上麵那本《高等數學》的書脊被磨出了毛邊,是她從學姐那裡淘來的二手書。
衛生間的燈是聲控的,她咳嗽了一聲,暖黃的光才慢吞吞亮起來,照得瓷磚上的水漬像撒了把碎玻璃。鏡子裡的女孩頭發有點炸毛,額前的碎發翹得老高,她沾了點水往頭上抹,指尖碰到額角那顆剛冒出來的痘痘,疼得齜牙咧嘴。軍訓時總出汗,皮膚悶得發慌,這顆痘從上周就沒消下去,紅通通的,像顆小草莓粘在臉上。她擠了點薄荷味的洗麵奶,泡沫糊了滿臉,冰涼的觸感順著臉頰往下滑,才總算把剛睡醒的困意衝散了些。
刷牙時,她盯著鏡子裡自己的嘴唇——昨天被林悠悠推搡時,咬得太用力,下唇內側破了點皮,現在一沾牙膏就泛酸。她趕緊吐掉泡沫,換成溫水漱口,水流過傷口時,疼得她眼眶有點發濕。可一想到今天是第一節數學建模課,是和江馳正式同桌的第一節課,她又立刻挺直了背,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得笑一笑,不能讓彆人看出她昨晚偷偷哭了。
從衣櫃裡翻出那件洗得發白的淺藍色襯衫時,她特意把衣角抻了又抻。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正式衣服”,高中時買的,現在穿在身上有點緊,腰側的布料繃得發慌,可她沒彆的選擇——軍訓服沾了紅墨水還沒洗乾淨,T恤又太休閒,她想在專業課上顯得認真些,至少不像林悠悠說的那樣“邋遢又散漫”。她把襯衫下擺塞進牛仔褲裡,又從抽屜深處摸出條藏青色發帶,把翹起來的碎發都捋到後麵,露出光潔的額頭,那顆痘痘顯得更明顯了,她皺了皺眉,卻還是把發帶係緊了——這樣看起來精神點,江馳應該會喜歡認真的女生吧?
早餐在食堂買的,是個剛出爐的肉包和一杯熱豆漿。肉包的油滲到了塑料袋上,她怕弄臟手裡的書,特意用紙巾裹了三層,邊走邊小口咬著。豆漿太燙,她吹了半天才敢喝,甜絲絲的熱氣順著喉嚨往下滑,暖得胃裡發舒服。路上碰到幾個金融係的女生,她們正圍著蘇曼琪說話——蘇曼琪和江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家都是做金融投資的富家子女,身上那件米白色針織衫是意大利小眾品牌,手裡的星巴克拿鐵剛從校門口的專屬甜品站買來,笑起來時眼角的弧度都帶著養尊處優的嬌俏,眼睛彎成了月牙。楊許諾趕緊低下頭,往旁邊躲了躲,她怕蘇曼琪看見她手裡沾著油的肉包,怕她們又像昨天那樣,在背後偷偷說“她怎麼總吃這些上不了台麵的便宜東西”。
走到教學樓樓下時,她突然想起昨晚整理的草稿紙忘帶了。那些紙上記滿了她熬夜推導的函數公式,還有從江馳筆記裡抄的重點——江馳作為金融係的學霸,又是家境優渥的富家子弟,卻從沒有驕矜氣,筆記裡總摻著些結合金融場景的解題思路,比如用“成本最優”的邏輯拆解模型,甚至會標注“類似基金定投的分批優化策略,我爸公司的理財部常用”,這些獨特的視角是她今天摸底模擬的“救命稻草”。她趕緊轉身往宿舍跑,帆布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噠噠”的聲響,額角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臉上,沾著點汗。跑回宿舍時,下鋪的女生剛醒,正揉著眼睛看她:“楊許諾,你忘東西啦?”她“嗯”了一聲,抓起書桌上那疊用回形針彆著的草稿紙——最上麵那張還貼著張便利貼,寫著“江馳金融筆記P42:動態規劃=資金分階段配置,他說這是他家信托產品的基礎邏輯”,是她昨晚特意貼的標記,又匆匆忙忙往教學樓趕,連女生遞過來的紙巾都沒顧上接。
這疊草稿紙有點厚,她懷裡抱著《高等數學》課本和筆記本,隻能用胳膊把草稿紙夾在胸口,像抱著塊裹了棉絮的暖爐。走到三樓拐角時,突然從樓梯口衝出來個男生,他手裡拿著個籃球,球衣後背印著“計算機係”的字樣,跑得太急,沒看清前麵的人,胳膊肘直接撞在了楊許諾的肩膀上。“嘶——”她疼得倒抽冷氣,懷裡的書和草稿紙“嘩啦”一聲全掉在了地上,《高等數學》的封麵磕在台階上,原本就磨毛的書脊又掉了塊皮,草稿紙散得像撒了一地的雪花。
男生也慌了,趕緊停下腳步:“對不起對不起,我趕著去上編程課,沒看見你!”他彎腰想幫她撿,可手裡的籃球滾到了樓梯底下,“咚”地撞在欄杆上,他又趕緊去追球,跑了兩步還回頭喊了句“真的抱歉”,卻沒回頭再幫她。
楊許諾蹲在地上,看著散了一地的草稿紙,心裡像被台階磕了下,又酸又悶地疼。風從樓梯間的窗戶吹進來,帶著秋天的涼意,把草稿紙吹得滿地跑——有的順著樓梯往下滑,頁腳卷成了小喇叭;有的貼在了牆角的蜘蛛網旁,沾了點灰;還有幾張被風吹到了走廊儘頭,像隻隻折了翅的白色蝴蝶。她趕緊伸手去抓,指尖剛碰到一張寫滿“動態規劃模型”的紙,風又裹著片銀杏葉吹過來,紙從她手裡滑出去,飄到了一個人的腳邊,剛好蓋住了那人白色的運動鞋鞋尖——那是雙限量款的運動鞋,楊許諾在蘇曼琪的朋友圈見過,說是江馳生日時,蘇曼琪陪著他一起挑的。
她抬頭,看見江馳站在那裡。他穿著件黑色的連帽衛衣,是蘇曼琪前陣子出國玩時幫他帶的奢侈品牌,帽子戴在頭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領口處還彆著枚小小的金融係徽標——是去年係裡建模競賽的紀念章,銀質的,還是蘇曼琪托人在定製工坊刻了他名字縮寫的款,在晨光裡閃著細弱的光。他手裡拿著本金融係專屬的《數學建模與金融優化》,書角夾著支黑色水筆,筆身上印著“全國大學生金融建模大賽”的字樣,是他上周在係裡競賽拿的獎品,蘇曼琪當時還在現場舉著相機給他拍照。陽光從他身後的窗戶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塊溫暖的黑絨布,剛好罩住蹲在地上的她。
“怎麼蹲在這兒?”江馳的聲音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他甚至特意放低了音量,怕驚擾到樓梯間裡其他趕課的學生。他彎腰撿起腳邊的草稿紙,指尖碰到紙上的字跡時,指腹頓了頓——紙上不僅抄著數學公式,旁邊還用藍筆標注著“江馳說:金融裡的‘路徑優化’可類比資金流向,要算隱性成本,比如轉賬手續費對應配送損耗,他說這是他家公司做跨境支付時總結的”,連他上次隨口提的“損耗率參考銀行壞賬率0.5%,蘇曼琪爸爸的銀行就是這個標準”都記得清清楚楚,字跡歪歪扭扭的,卻在關鍵數據旁畫了個小小的五角星,看得出來是反複琢磨過的。
楊許諾的臉瞬間紅了,從臉頰一直燒到耳尖,她趕緊低下頭去撿其他的紙,手指捏著張飄到腳邊的草稿紙,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剛才被人撞了一下,紙掉了……”她的指尖碰到一張飄到樓梯縫裡的紙,那上麵記著江馳講的“金融場景延伸案例”,提了句“蘇曼琪家的餐飲連鎖就是這麼做供應鏈優化的”,她怕被風吹得更遠,伸手去夠,身體卻沒穩住,差點從樓梯上滑下去,幸好手肘撐在了台階上,才沒摔著。
江馳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他的手掌很暖,搭在她的胳膊上,像貼了塊剛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暖寶寶。“小心點,樓梯縫窄,彆卡到手。”他把手裡的書放在旁邊的台階上,書脊朝上,剛好能擋住風,然後蹲下來幫她撿紙,“我來撿,你把書抱好,彆再磕著了。”他撿得很仔細,每張紙都先抖掉上麵的灰,再順著頁腳捋得平平整整,連掉在牆角、寫著“金融場景延伸思考:外賣定價與債券利率的聯動,江馳說蘇曼琪家的奶茶店定價就參考了這個”的小紙片都沒放過——那張紙隻有指甲蓋大小,是她昨晚隨手記在便簽上撕下來的。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撿紙時,袖口滑了下來,露出手腕上那塊黑色的手表,是蘇曼琪去年送他的成年禮,據說能計算複利,表盤背麵還刻著兩人名字的首字母,此刻指針正“滴答滴答”地走著,像在數著他們蹲在一起的每一秒。
這時,江馳的好哥們李然抱著幾本金融係的教材從走廊那頭過來,看見蹲在地上的兩人,腳步頓了頓——早上在宿舍樓下他就見過楊許諾,當時她正低頭啃著肉包往教學樓走,隻是那時他趕著去占座,沒多留意。此刻見草稿紙散了一地,他猶豫了一下,剛要邁步,卻聽見上課鈴的預備鈴響了,怕遲到影響教授點名,最終還是沒上前,隻是對著江馳喊了句“江馳,快上課了,我先去教室占座”,便匆匆往階梯教室的方向走了。
楊許諾抱著書站在旁邊,看著江馳蹲在地上的背影,心裡像被溫水泡過的棉花,軟軟的,暖暖的。陽光落在他的發頂,鍍了層淺金,他的頭發有點軟,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發梢掃過脖頸,像春天裡剛發芽的小草蹭過手心。她想起昨天在英語課上,他幫她擦褲子上的墨漬時,還隨口提了句“金融係的學長說紅墨水用白醋能洗掉,蘇曼琪上次衣服沾了墨就是這麼弄的,就像用對衝策略抵消風險一樣,得找對方法”;想起他幫她懟林悠悠時,說“不管計算機係還是金融係,欺負同學都沒道理,就像市場裡的惡意做空,蘇曼琪爸爸說這種行為遲早會被監管”——那些帶著他和蘇曼琪共同記憶的金融係比喻,像顆顆小糖,藏在記憶裡,此刻想起來,讓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連額角的痘痘都好像不那麼疼了。
“都撿齊了嗎?”江馳站起來,把整理好的草稿紙遞給她,紙被他按順序疊得整整齊齊,回形針重新彆在了上麵,還特意把那張“金融場景案例”的小紙片夾在了最裡麵,怕再丟了。“下次彆抱這麼多東西,容易掉。”他的目光掃過她懷裡的書,看見那本《高等數學》的書脊磨破了,甚至能看見裡麵的紙芯,眉頭皺了皺:“這本書是二手的?我宿舍有本全新的,上次蘇曼琪幫我領教材時多拿了一本,說是‘怕我弄丟備用’,下次帶給你,舊書字跡模糊,有的公式印得不清楚,看久了傷眼睛,還容易記錯參數。”
楊許諾點點頭,手指捏著草稿紙的邊緣,有點不好意思:“嗯,學姐賣給我的,才十塊錢……不用麻煩你了,我這本也能看,我在上麵補了好多標注呢。”她怕江馳覺得她窮酸,更怕蘇曼琪知道了會笑話,趕緊補充了一句,卻越說越沒底氣。
“聽話。”江馳的聲音帶著點不容置疑的溫柔,像哄小朋友似的,“專業課的書很重要,不能將就。而且金融係的教材版本和你們計算機係的差不多,隻是多了些金融案例,剛好能幫你拓寬思路,就當是跨學科補充資料了。蘇曼琪那邊我跟她說一聲就行,她不會介意的。”他伸手幫她把懷裡歪掉的筆記本扶了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手有點涼,還帶著點剛撿紙時沾的灰塵,兩人都愣了一下,趕緊縮回了手。楊許諾的臉更紅了,連耳朵尖都發燙,她能感覺到江馳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落在她額角的痘痘上,落在她係著的發帶上,甚至可能看見了她襯衫袖口磨起的毛邊,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變成一張草稿紙,貼在牆上不被人發現。
“快上課了,走吧,再晚就要遲到了,教授第一節課喜歡點名。”江馳先開了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拿起放在台階上的書,走在她前麵,腳步放慢了些,剛好能讓她跟上——他知道她走路慢,尤其是抱著東西的時候。走廊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計算機係的同學抱著厚厚的編程書,邊走邊討論代碼;也有金融係的學長拿著財報分析冊,互相交流著“K線圖走勢”;還有些其他係的學生,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有人偷偷笑著說話——“那不是金融係的江馳嗎?就是和蘇曼琪一起長大的那個富家子弟,上次建模競賽拿了一等獎”“他旁邊的女生是計算機係的吧?怎麼跟他走這麼近,不怕蘇曼琪不高興嗎”“聽說他家和蘇家是世交,以後說不定要一起接手家族生意呢”,楊許諾這次沒像以前那樣低下頭,而是挺直了背,緊緊跟著江馳的腳步,甚至悄悄抬了抬下巴——她想讓彆人知道,她身邊的人是江馳,是金融係的學霸,是願意幫她的好朋友,和他與蘇曼琪的關係無關。
因為她知道,江馳在她身邊,不管他和蘇曼琪是不是青梅竹馬,不管他們是不是富家子女,他都不會讓彆人欺負她,他會保護她,會用他獨特的金融係思維,幫她把複雜的問題變得簡單。
走進階梯教室時,裡麵已經坐了不少人。林悠悠和蘇曼琪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那是蘇曼琪特意占的座——她每次都要坐在能看見門口的位置,方便等江馳,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林悠悠總黏著蘇曼琪,仗著她家和蘇家沾點遠親關係,在學校裡也愛擺出副“和蘇曼琪平起平坐”的樣子。此刻兩人正頭挨著頭看手機,林悠悠手指點著屏幕上的化妝品直播,湊在蘇曼琪耳邊小聲說“這個口紅顏色你塗肯定好看,我幫你搶”,蘇曼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裡帶著閨蜜間的熟稔。
看見江馳和楊許諾進來,林悠悠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像被潑了盆冷水,手裡的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蘇曼琪則對著江馳揮了揮手,眼裡帶著自然的親近——她穿著的米白色針織衫和江馳的黑色衛衣是同一係列的情侶款,是兩家一起出國時買的,手裡把玩著那支豆沙色的口紅,是江馳上次陪她逛街時幫她挑的色號,眼神裡帶著點對楊許諾的打量,卻沒什麼惡意,更多的是好奇。
江馳對著蘇曼琪點了點頭,帶著楊許諾走到後排靠中間的位置,那裡有兩個空座位,桌肚裡很乾淨,沒有彆人留下的草稿紙和礦泉水瓶,甚至連灰塵都很少——是蘇曼琪早上特意讓人打掃過的,原本想留著給江馳和自己坐,沒成想江馳要和楊許諾一起。“坐這裡吧,視野好,聽得清楚教授講課,而且離投影不遠不近,看PPT不費眼睛。”他把自己的《數學建模與金融優化》放在靠裡的座位上,書角對齊了桌沿,又幫楊許諾把懷裡的書和草稿紙放在桌上,還特意把草稿紙放在書的左邊,方便她隨時翻看,“你先坐,我去幫你接杯水,金融係那邊的飲水機剛換了濾芯,水乾淨點,而且有溫水,不會燙嘴——蘇曼琪平時都喝那邊的水。”
楊許諾剛坐下,林悠悠就踩著小碎步走了過來。她穿著件粉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綴著亮晶晶的小亮片,走路時晃得人眼睛疼,手裡還拿著個新拆封的護手霜,是蘇曼琪昨天分給她的,香味濃得像打翻了香水。“楊許諾,你可真行啊,連撿個紙都能讓江馳幫你——你不知道他和蘇曼琪是青梅竹馬嗎?人家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富家子弟,你湊這麼近,就不怕蘇曼琪生氣?”林悠悠的聲音像根細針,紮得人耳朵疼,她故意提高了音量,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你是不是故意把紙弄掉的?就想讓他注意你,是不是?我告訴你,江馳和蘇曼琪可是我們係公認的一對,家裡又都有錢,你彆癡心妄想了,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沒有。”楊許諾攥緊了手裡的草稿紙,指尖把紙邊捏得發皺,連上麵的公式都變了形,“是彆人不小心撞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他和蘇曼琪是好朋友。”
“彆人撞你?我看是你自己故意的吧。”林悠悠彎腰,湊近她的臉,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十足的惡意,溫熱的氣息噴在楊許諾的臉上,讓她忍不住往後躲了躲,“你以為江馳真的想幫你?他就是可憐你,可憐你沒人要,可憐你連本新課本都買不起,隻能用二手的。楊許諾,你要點臉行不行?彆總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貼在他身上,他可是和蘇曼琪門當戶對的富家子弟,是教授重點培養的對象,你配不上他,連提鞋都不配!”
“你說夠了沒有?”江馳的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帶著點怒氣,比平時高了些,連走廊裡的人都忍不住往這邊看。他手裡拿著杯溫水,杯壁上凝著水珠——杯子是蘇曼琪送他的情侶款陶瓷杯,杯身上印著金融係的lo,保溫效果好,他把水放在楊許諾桌上,然後擋在她麵前,像座挺拔的山一樣把林悠悠和她隔開,“林悠悠,你要是沒事乾,就回自己座位上去,彆在這裡影響彆人上課。不管是誰,不管家境怎麼樣,同學之間都該互相尊重,不是讓你用來攀比和嘲諷的工具——就像金融市場裡的公平原則,你這種惡意攻擊,跟操縱市場價格沒區彆,蘇曼琪也不會認同你這種說法。”
林悠悠沒想到江馳會突然回來,嚇了一跳,手裡的護手霜都掉在了地上,可還是強撐著挺胸,撿起護手霜擦了擦:“江馳,我是在跟楊許諾說話,跟你沒關係!而且你和蘇曼琪是青梅竹馬,又是富家子弟,跟她一個普通家庭的計算機係女生湊這麼近,不怕彆人說閒話?不怕蘇曼琪誤會?”
“她是我的同桌,跟我有關係。”江馳的目光像冰碴子,刮在林悠悠臉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和蘇曼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需要外人置喙。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一字不落。你憑什麼說她配不上我?就憑你穿得光鮮亮麗?還是憑你隻會在背後說彆人壞話?林悠悠,真正掉價的不是她,也不是家境差異,是你這種欺負同學的嘴臉——就像劣質債券,表麵看著光鮮,實際根本沒有價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我和蘇曼琪的家境是父母給的,不是我們用來炫耀的資本,我的名聲靠的是建模成績,不是靠這些。”
林悠悠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又青又白,像塊被揉爛的調色盤。她想反駁,可看著江馳那雙充滿怒氣的眼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隻能跺了跺腳,轉身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一坐下,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她委屈地拉了拉蘇曼琪的衣袖,小聲啜泣:“曼琪,江馳他剛才凶我……我明明是為了你好,怕那個楊許諾纏著他,他怎麼能那麼說我……”
蘇曼琪這才放下手機,轉過頭看著林悠悠,臉上露出一副“心疼又無奈”的表情,她伸手拍了拍林悠悠的後背,聲音溫柔得像棉花,卻故意抬高了些音量,讓周圍幾個金融係的女生都能聽見:“悠悠,你彆難過了,江馳他就是這樣,對誰都太心軟,剛才肯定是誤會你了。”她拿起桌上的紙巾遞過去,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嘴上卻繼續“大義凜然”地安慰,“你也是太關心我了,才會去說那些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下次彆這樣啦,同學之間要和睦相處,楊許諾看起來也不是故意的,我們不能因為家境好就看不起彆人呀,這樣顯得我們多沒教養,我爸媽也常說要待人友善呢。”
這番話聽得周圍人都點頭,覺得蘇曼琪善良又大氣,連林悠悠都愣了愣——明明剛才蘇曼琪看見她去找楊許諾,卻隻顧著看手機,現在倒擺出副“勸和”的樣子。可她畢竟要靠著蘇曼琪,隻能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淚:“還是曼琪你善良……都怪我太衝動了。”蘇曼琪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眼底卻沒什麼溫度,轉頭時,剛好對上江馳看過來的目光,她立刻露出個無辜的笑,像在說“我已經安慰好悠悠了,你彆擔心”。
江馳轉過身,看著楊許諾發紅的眼眶,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疼得發慌,比自己建模失敗時還難受。他拿起桌上的溫水,遞到她手裡,手指碰到她的指尖,發現她的手還是涼的:“喝點水,彆理她的話。我和蘇曼琪確實是青梅竹馬,兩家關係也很好,但這和我們做同桌、互相幫助沒關係。我們更看重做事的態度和邏輯思維,你昨晚熬夜整理草稿紙的認真勁,把我的話記得清清楚楚,比很多隻會攀比家境的人強百倍——就像優質股票,內在價值才是最重要的,和發行公司的背景無關。”
楊許諾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上的水珠,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些,溫水順著喉嚨往下滑,暖得她心裡發顫。她抬起頭,看著江馳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星星一樣,裡麵滿是擔憂和溫柔,沒有一絲嫌棄或同情,隻有純粹的鼓勵。她突然覺得,林悠悠的話好像也沒那麼傷人了,不管他和蘇曼琪是不是青梅竹馬,不管他們是不是富家子女,不管彆人怎麼說,隻要江馳在她身邊,她就什麼都不怕。
“謝謝你,江馳。”她小聲說,聲音帶著點哭腔,卻又充滿了感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沒掉下來——她不想在江馳麵前哭,不想讓他覺得她脆弱。
“沒什麼。”江馳笑了笑,露出兩顆淺淺的虎牙,剛才的怒氣散了些,陽光落在他臉上,把他的輪廓勾勒得格外溫柔,像漫畫裡的少年,“我們是同桌,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快喝水吧,水要涼了——這杯子你要是不嫌棄,就拿著用,是蘇曼琪送的情侶款,不過我們倆都有,這個你用著沒關係,質量還不錯,是陶瓷的,比塑料杯健康,而且保溫時間長,下次上課還能用來接水。”
楊許諾點點頭,小口喝著水,杯子裡的水帶著淡淡的陶瓷香,還有點江馳身上的洗衣液味道,那是蘇曼琪推薦給他的牌子,說香味很清爽。她看著桌上的草稿紙,看著江馳放在旁邊的《數學建模與金融優化》,書脊上的“金融優化”四個字格外醒目,看著窗外飄進來的銀杏葉,落在桌角,像片小小的金色書簽,突然覺得,今天的數學建模課,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