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正式成親了。
還是林燕先開口。
“鐵柱,幫我把頭發拆了吧,簪子硌得頭疼。”
我笨手笨腳地幫她拆頭發。
她的頭發又黑又密。
拆開發簪就披散下來,像緞子一樣光滑。
我聞到她頭發上的香味。
不是雪花膏,是另一種好聞的氣味。
“你真好看。”
我脫口而出。
林燕抬頭看我,眼睛亮亮的:
“真的?”
我點頭,嗓子有點乾。
她站起身,開始解嫁衣的扣子。
我的手心出汗了。
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燕嗔怪地看我一眼:
“傻站著乾啥?不過來幫忙?”
我走過去,手有點抖地幫她解扣子。
嫁衣裡麵是紅色的小衣,襯得她皮膚更白了。
她拉著我的手,放在她肚子上:
“摸摸,孩子今天好像特彆高興,動得歡。”
我摸著那圓滾滾的肚子,確實感覺到裡麵有動靜。
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好像我真的要當爹了。
“我會對你們好的。”
我說。
林燕眼睛又濕了:
“我知道。”
她吹滅了煤油燈,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灑在炕上。
在玉米地的那晚之後,我腦子清明了不少。
但這次感覺又不一樣。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裡徹底蘇醒了。
結束後,林燕偎在我懷裡,手指在我胸口畫圈圈。
“鐵柱,你好像真的不傻了。”
她輕聲說。
我沒說話,隻是摟緊了她。
正在這時。
窗外傳來一聲響動。
像是有人踩到了什麼東西。
我猛地坐起來,問道:
“誰?”
林燕嚇了一跳,也跟著坐起來。
我披上衣服下炕,推開房門。
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月光照在地上。
不過院牆根那裡,好像有個影子一閃而過。
“咋了?”
林燕在屋裡問。
我關上門,回到炕上:
“沒事,可能是野貓。”
林燕擔心地看著我問:
“不會是王寡婦,又來搗亂吧?”
“她敢來,我就敢打。”
林燕靠在我懷裡:
“鐵柱,我有點怕。”
“怕啥?”
“怕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怕你哪天突然不要我了。”
我摸摸她的頭發:
“不會。你是我媳婦,一輩子都是。”
這話說得太順溜,一點都不像傻子說的。
但林燕好像沒察覺,隻是往我懷裡鑽了鑽。
我們都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林燕的呼吸變得均勻,睡著了。
我卻睡不著。
盯著黑漆漆的屋頂,腦子裡亂糟糟的。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都在我腦子裡過電影。
鄉乾部的問話。
王寡婦的搗亂。
酒席上的熱鬨。
還有剛才的動靜。
我發現,我能清楚地記得,每個人說的話,每個細節。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以前我腦子像蒙著一層霧,什麼事都記不清。
現在那層霧好像散了。
我又想起更久遠的事。
想起小時候發燒前的事。
記憶很模糊。
可有些碎片,開始浮現出來。
一棵大樹……
一條河……
還有,一張臉……
那張臉是誰的?
為什麼我想起來,就覺得心慌?
林燕在睡夢中動了動,咂咂嘴,像在吃什麼好吃的。
我看著她安靜的睡臉,心裡軟乎乎的。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
現在我有媳婦了,馬上就要有孩子了。
我得保護他們。
這個念頭特彆清晰,像刻在我腦子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