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我心裡亂糟糟的。
王寡婦雖然討厭,但也不至於憑空消失。
她昨天那麼鬨騰,晚上就不見了,這太奇怪了。
快到村口時,我看見幾個人,圍在布告欄前指指點點。
走近一看。
布告欄上貼著一張新通知。
“啥事?”
我問旁邊的人。
“鄉裡來的通知,說要搞什麼普查,所有人家都要登記人口情況。”
我沒太在意。
正要走開,卻突然瞥見,普查通知最下麵的落款。
那裡蓋著一個紅色的公章。
公章下麵有一個簽名。
看到那個簽名的一瞬間。
我腦子嗡的一聲。
那個名字……
我認識那個名字……
記憶的閘門猛地打開。
無數碎片湧進我的腦海。
大樹、河水、那張臉……
還有更多……
我扶住布告欄才沒摔倒,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鐵柱?你咋了?”
有人問我。
我擺擺手,說不出話,隻是怔怔盯著那個簽名。
我想起來了。
全都想起來了。
那個讓我變成傻子的人,就是他!
我扶著布告欄,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
那個名字,像一把鑰匙。
哢嚓一聲打開了我腦子裡,鎖了十幾年的匣子。
胡建軍。
鄉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
就是這個名字。
我盯著通知落款處那三個字,握緊拳頭,肩膀都在顫抖。
旁邊的人疑惑問道:
“鐵柱?你沒事吧?”
我猛地回過神,鬆開手,搖搖頭:
“沒、沒事。太陽大,有點暈。”
那人將信將疑地看我一眼,又轉頭看通知去了。
我踉蹌著退開幾步,靠在旁邊一棵樹上,大口喘氣。
胡建軍。
胡建軍。
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上來,衝得我頭暈目眩。
不是零碎的片段了。
是連貫的畫麵,帶著聲音和氣味。
那年我十歲。
夏天,天熱得狗都吐舌頭。
我去村後頭的小河邊摸魚,想給娘補身子。
娘那陣子總是咳嗽,夜裡咳得睡不著。
河邊的蘆葦很高,我貓著腰鑽進去,怕驚跑了魚。
然後我聽見了奇怪的聲音。
男人的喘氣聲和女人的哼唧聲。
我撥開蘆葦偷偷看。
看見兩個人,光著身子在河灘上滾。
男的是村長胡富貴。
女的是是村西頭,李老四的媳婦。
當時村裡最俊的小媳婦。
我嚇傻了,一動不敢動。
然後,我還看見胡富貴脖子上,掛著一個東西。
一個綠色的玉墜子,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
他們完事了,穿衣服的時候發現了我。
胡富貴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他衝過來抓住我:
“小兔崽子,你看見啥了?”
我嚇得說不出話,隻會搖頭。
李老四媳婦哭起來:
“完了,這孩子要是說出去,俺就沒法做人了!”
胡富貴眼神變得凶狠,威脅我:
“不能說出去,聽見沒?”
我還是隻會搖頭。
他掐住我的脖子:
“問你話呢!聽見沒?”
我憋得臉通紅,快要窒息,才擠出幾個字:
“聽、聽見了……”
胡富貴鬆開手,但眼神還是嚇人。
他從褲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
粗暴地塞進我手心,說道:
“拿去買點吃的,不許告訴任何人,不然……”
他比了個刀抹脖子的手勢。
嘴角扯出個嚇人的笑。
我抓著幾張發潮的紙幣,連滾帶爬地往家跑。
晚上就發高燒了,燒得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