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小比第一日的喧囂散去，棲霞峰重歸寂靜，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與期待卻並未消退，反而因第二日更為激烈的對決而愈發凝重。月光如水，灑在論劍台冰冷的青罡岩上，反射著清冷的光澤，仿佛在無聲地見證著白日裡的汗水與呐喊。
淩雲於石屋內盤膝而坐，掌心各握一塊下品靈石，全力運轉《基礎吐納訣》，汲取其中精純靈氣，輔以青玉玨散發的乙木生機，快速恢複著白日消耗的法力，並嘗試鞏固那因戰鬥而略有增長的修為。聚氣丹的藥力已被完全煉化，丹田內的氣流明顯粗壯了一圈，運轉間也更為圓融自如。
大黃安靜地伏在他腳邊，似乎能感知到主人的專注，不再嬉鬨，隻是偶爾豎起耳朵，警惕地傾聽屋外的細微風聲。
次日，論劍台周遭的氣氛更為熱烈。經過首輪淘汰，剩下的六十四人無一庸手，皆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抽簽再啟，淩雲此次抽到的對手，是一名入門四年的老牌外門弟子，名叫趙莽，以一手剛猛無儔的“開山掌法”聞名，修為已至引氣後期，距離築基僅一步之遙，是此次小比前十的有力競爭者。
台下，李昱看著淩雲手中的簽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他昨日輕鬆晉級，此刻正閒適地在一旁觀戰，似乎已將淩雲視為必然被淘汰的對象。
石磊則一臉擔憂，低聲道：“淩雲，這趙莽力氣極大，掌風剛猛，你可要小心，莫要與他硬拚！”
淩雲點頭，神色凝重。他深知此戰艱難，雙方修為差距明顯。
登上論劍台，趙莽身材高大，肌肉虯結，站在那兒便如同一座鐵塔，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他看向淩雲，甕聲甕氣道：“淩雲師弟，你昨日步法不錯。不過，在我這開山掌下，躲閃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請趙師兄指教。”淩雲深吸一口氣，長劍斜指，全神戒備。
鐘聲響起，趙莽低吼一聲，並未急於猛攻，而是邁著沉穩的步伐逼近，雙掌泛起土黃色的光芒，一股厚重凝實的氣勢彌漫開來，竟隱隱封鎖了淩雲周遭的閃避空間。
淩雲頓感壓力大增，對方顯然研究過他的打法，不再給他遊鬥的機會。他嘗試以劍尖點刺對方掌緣薄弱之處，但趙莽掌力雄渾，微微一震便將劍勢蕩開，反震之力讓淩雲手臂發麻。
“嘭！”趙莽一掌拍出，掌風呼嘯，雖未直接擊中，卻刮得淩雲臉頰生疼，腳步踉蹌後退。
“認輸吧，師弟！免得受傷！”趙莽步步緊逼，掌勢一拳重似一拳，如同狂風暴雨，將淩雲完全壓製在下風。
台下，李昱臉上的笑意更濃。石磊急得直跺腳。
淩雲咬緊牙關，將身法施展到極致，在狹小的空間內騰挪閃避，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險象環生。他法力不及對方，硬拚無異於以卵擊石，唯有憑借超乎常人的戰鬥直覺和對時機的精準把握，一次次於毫厘之間避開致命攻擊。
然而，久守必失。趙莽久攻不下，似乎有些焦躁，猛地深吸一口氣，周身黃光大盛，右掌驟然膨脹一圈，帶著開碑裂石般的恐怖威勢，直轟淩雲麵門！
“開山裂石！”
這一掌，速度與力量皆提升至巔峰，幾乎封死了所有退路！
台下響起一片驚呼！石磊甚至閉上了眼睛。
淩雲瞳孔驟縮，生死關頭，他體內那縷經過千錘百煉的法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青玉玨傳來的暖流也驟然加劇。他福至心靈，不再試圖完全閃避，而是身體以一個極其彆扭卻又妙到毫巔的角度微微側旋，同時手中長劍不再格擋，而是劍尖輕顫，化作數點寒星，並非攻向掌力最盛之處，而是疾點趙莽因全力出掌而略顯脆弱的腕部經脈！
他以攻代守，圍魏救趙！
若趙莽不變招，這一掌固然能重傷淩雲，但其手腕經脈也必被淩雲這凝聚全力的一劍所傷，後續修行難免受影響。
電光火石間，趙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勝券在握，自然不願與一個外門弟子以傷換傷。掌勢下意識地微微一偏，力道也收回了三分。
就是這瞬間的遲疑與收力，給了淩雲一線生機！
“嗤！”
掌風擦著淩雲的肩膀掠過，撕裂了道袍，帶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疼痛傳來。但淩雲點出的劍尖也準確地點中了趙莽的手腕！
趙莽悶哼一聲，隻覺手腕一麻，掌力頓時泄了大半，身形也為之一頓。
淩雲趁此機會，強忍肩頭劇痛，腳下步伐連踩，瞬間拉開了距離，臉色蒼白，喘息不止。
台上台下，一片寂靜。
誰都看得出，方才那一刻，淩雲是在賭，而且賭贏了。雖然受傷落於下風，卻逼得趙莽收手，避免了被一擊重創。
趙莽看著手腕上那一點微紅的劍痕，麵色變幻不定。他沒想到淩雲如此悍勇刁鑽。若真是生死相搏，剛才那一下，自己雖能勝，也難免要付出代價。
執事長老的聲音淡淡響起：“淩雲，可需認輸療傷？”
淩雲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肩頭傷口在乙木精氣的滋養下已緩緩止血。他搖了搖頭，執劍行禮：“多謝長老，弟子尚可一戰。”他知道自己勝算渺茫，但就此認輸，心有不甘，亦失磨礪之意。
趙莽看著他倔強的眼神，忽然哈哈一笑，散去掌力：“罷了罷了！你小子有點意思！這一場，算我贏了便是，但贏得不痛快！等你日後修為上來了，你我再來打過！”他性格雖莽，卻並非心胸狹隘之輩，反而有些欣賞淩雲的韌性和急智。
此言一出，眾人皆愕。這便算是趙莽主動認可了淩雲的堅持？
執事長老看了看二人，沉吟片刻，道：“趙莽勝，晉級。淩雲，雖敗猶榮，賞貢獻點五十，以資鼓勵。”
這個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淩雲雖敗，卻贏得了尊重和額外的獎勵。他微微一怔，隨即向趙莽和執事長老躬身行禮：“多謝趙師兄手下留情，多謝長老。”
台下，石磊歡呼起來。李昱的臉色則瞬間陰沉下去，他沒想到淩雲竟以這種方式“體麵”落敗，還得了好處，心中嫉恨之意更濃。他冷冷地瞥了淩雲一眼，轉身離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淩雲走下論劍台，雖肩頭疼痛，心中卻一片暢快。這一戰，他逼出了自己的極限，也贏得了對手的尊重，更收獲了寶貴的實戰經驗。
然而，他並未注意到，在遠處人群邊緣，一位一直默默觀戰、麵容隱藏在鬥篷陰影下的修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受傷流血時，其懷中那枚灰白玉簡似乎極其微弱地閃動了一下，隨即悄然隱沒在人群之中。
小比的波瀾仍在繼續，但一股難以察覺的暗流，似乎已悄然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