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霧靄,如同某種活體巨獸分泌的粘稠唾液,牢牢附著在星輝古城東區的每一寸磚瓦、每一片屋瓦上。這霧氣並非死物,它在緩慢地、如同呼吸般搏動、蔓延,所過之處,生命被扭曲,理智被吞噬。昔日販夫走卒喧囂、孩童嬉戲打鬨的街巷,此刻死寂得令人心悸。唯有間或響起的、絕非人類能發出的淒厲嘶吼,以及木石破碎的悶響,才證明著這片區域並非空城,而是變成了某種……煉獄的前庭。
指揮室內的重壓
古堡核心的指揮室內,空氣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牆壁上巨大的古城地圖,東區部分已被朱紅色的染料醒目地圈出,觸目驚心。淩曜站在地圖前,身姿依舊挺拔如標槍,但燭光映照下,他臉頰凹陷,蒼白的皮膚下透著一股不健康的青灰。他剛剛聽完了傷亡和感染數字的彙報。
“三百七十四人……”他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著朽木,“一夜之間。這不是天災,更不是瘟疫。墨淵……這是他發動的一場戰爭!一場針對我等凡夫俗子靈魂與肉體的戰爭!”他猛地回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鋒,掃過在場每一位將領和謀士疲憊而驚惶的臉。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將上前一步,抱拳的手微微顫抖:“少主,封鎖線已經建立,由最忠誠的家族武士把守。但……但那霧氣帶有極強的侵蝕性,長時間靠近的士兵開始出現幻聽、情緒暴躁的症狀。我們的人手……快要不夠了。而且,我們完全無法預測,下一個爆發點會在哪裡。”
淩曜的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強壓下喉嚨口翻湧的腥甜。他知道,常規的軍事手段在這裡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淩影小七!”他沉聲喝道。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從陰影本身中剝離出來,單膝跪地,無聲無息。“在。”
“給你兩個時辰,挑選‘影刃’中最精銳、意誌最堅定者,組成小隊。我要你們深入東區,不是去殺戮,而是去……捕捉。”淩曜的眼神銳利如鷹,“給我帶一個‘活著’的樣本回來,一個被那霧氣侵蝕,但尚未完全……轉化的活體!我要知道,我們的敵人到底是什麼!”
實驗室裡的恐懼與發現
地底密室,如今已被蘇睿改造成了一個充斥著異域風格與本土神秘學符號的奇特空間。幾塊從庫房深處找來的、能夠放大能量感應的古老水晶被鑲嵌在牆壁上,散發著柔和而穩定的光芒。中央,一個由韓燁帶來的精金和本地導魔金屬混合打造的能量禁錮箱嗡嗡作響,內部,一團不斷扭曲、變幻形態的暗紫色能量體正瘋狂衝撞著無形的壁壘,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蘇睿穿著一身簡便的素色衣裙,長發隨意挽起,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顯示著她已許久未眠。她緊盯著旁邊一塊懸浮的晶石板,上麵由她改進的探測儀正繪製出複雜的能量圖譜。
“能量頻譜對比完成……”她喃喃自語,聲音因疲憊而有些乾澀,“與淩曜血液中提取的‘蝕能’樣本,同源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二點七。”她抬起頭,看向站在一旁,麵色凝重的淩曜,眼中充滿了科學工作者發現未知時的震撼,以及作為一個“人”的恐懼,“但它更……狂暴,更具侵略性和……目的性。它不像是一種單純的毀滅性能量,淩曜,它像是一種……具有自主意識的信息病毒。它不是在破壞肉體,更像是在強行覆蓋、改寫生命本身最基礎的編碼指令!”
她快步走到另一塊晶石板前,調出了星輝古城詳儘的地下能量脈絡圖。纖細的手指沿著幾條散發著微光的、代表地底靈脈的線條劃過,最終停在東區那幾個爆發點上。
“看!所有爆發點,無一例外,全部精準地位於幾條主要地脈的能量節點之上!”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窺見了敵人龐大陰謀的一角,“墨淵他不是在漫無目的地散播恐懼!他是在進行一場極其精密的……汙染手術!他在汙染這座城市的‘血管’!他在將整個星輝古城,改造成一個巨大的、活著的祭壇!”
她猛地轉向淩曜,臉色蒼白如紙:“月蝕之夜,當所有‘血管’都被汙染,當這座千年古城積累的能量被徹底扭曲、彙聚到祭祀殿……那就不再是簡單的召喚儀式了,淩曜!那將是……整個城市的自我獻祭!以萬千生靈為代價,為他背後的所謂‘淵燼’,打開一扇通往此世的大門!”
祭祀殿的瘋狂與古堡的決斷
與此同時,祭祀殿深處。
墨淵站在那座由血肉、晶體和未知金屬構成的、不斷搏動的巨大活體祭壇中央。祭壇表麵布滿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蠕動的脈絡,每一次收縮擴張,都伴隨著粘稠的液體流動聲和低沉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共鳴。他腳下的法陣散發出濃鬱得化不開的黑光,將他原本還算端正的麵容映照得如同惡鬼。
他張開雙臂,並非吟唱,而是用一種混合著極致瘋狂與扭曲虔誠的語調,向著無形的存在咆哮:
“聽見了嗎?淵燼大人!您忠實的仆從為您獻上的序曲!以此城的絕望為引,以萬靈的血肉與恐懼為基……通道,必將為您洞開!”
他抽出腰間一柄纏繞著實質化黑氣的匕首,狠狠刺入腳下的祭壇血肉之中。祭壇劇烈地痙攣了一下,隨即,一股更加濃鬱、更加陰冷的黑暗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流,以祭祀殿為中心,沿著地脈網絡,向著古城各處洶湧而去。
(交叉描寫)古堡東區的紫色霧靄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瞬間沸騰翻滾,擴張速度明顯加快,更多的淒厲慘叫從霧中傳來,封鎖線被迫再次後撤,士兵們臉上寫滿了絕望。
古堡最高的瞭望塔上,淩曜與蘇睿並肩而立,狂風卷動著他們的衣袂。腳下是不斷蔓延的、象征著毀滅的紫霧,遠方,祭祀殿方向隱隱透出的不祥紅光,如同惡魔窺視的眼睛。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淩曜的聲音在風中顯得異常冷靜,但那冷靜之下,是即將噴發的火山,“必須在他完成對所有靈脈節點的汙染之前,主動出擊,切斷能量供給,或者……直接摧毀那個核心。”
蘇睿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我可以嘗試製造一種‘能量絕緣’力場,理論上可以暫時隔絕這種侵蝕性能量。但這需要大量的‘星焰礦’作為能量核心和符文基底。而且……力場發生器需要非常靠近汙染核心才能有效布設,過程極其危險,可能會引發無法預測的能量反噬。”
淩曜轉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寫滿疲憊與堅定的臉上。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不是輕柔的握住,而是如同磐石般,用力地、堅定地按在了蘇睿略顯單薄的肩頭。
“我們沒有選擇,蘇睿。”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信任與托付,“你負責找到方法,我負責為你掃清道路,爭取時間。”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腳下在黑暗中掙紮的城市,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座城,和城裡所有人的命,包括我的……就托付給你的‘科學’了。”
夜色漸深,天空之中,那輪原本皎潔的明月,邊緣不知何時,已悄然染上了一層令人心悸的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