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站在原地,心跳莫名快了幾拍。那種眼神,帶著野性和疏離,是她過去三年在省重點那些彬彬有禮的優等生身上從未見過的。這就是她的新鄰居?還是……新同學?
一種對未知環境的不安,悄然彌漫開來。
在小區門口的小超市采購完,晚星拎著沉重的購物袋往回走。快到單元門時,她聽到一陣低沉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
一輛看起來有些年歲,但保養得極好的黑色摩托車,精準地刹停在她身旁不遠處。騎手長腿一撐,利落地摘下了頭盔。
正是剛才在樓道裡遇見的那個少年。
此刻光線明亮,晚星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樣子。眉眼深邃,鼻梁很高,下頜線條利落,是那種帶有攻擊性的好看。但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比他的容貌更讓人印象深刻。他將頭盔隨意掛在車把上,然後從摩托車後座解下一個小巧的、印著寵物醫院標誌的紙箱。
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站在幾步之外的晚星,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毫不在意。他抱著紙箱,徑直走向單元門。
就在這時,晚星隱約聽到紙箱裡傳來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
“喵……”
一聲幼貓的叫聲,細弱得像一根隨時會斷的絲線。
少年的腳步沒有停頓,但抱著紙箱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些。他推開單元門,身影沒入樓內的昏暗之中,隻留下引擎熄火後淡淡的汽油味,和那聲縈繞在晚星耳邊的、與少年桀驁外表極不相符的貓叫。
晚星提著購物袋,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還在輕微晃動的單元門,心裡第一次對這個叫“江嶼”的陌生世界,產生了一絲複雜難言的好奇。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夜幕徹底籠罩了小城。晚星終於將小臥室收拾得能住人了。她坐在書桌前,攤開新學校的簡介和課程表——“雲川市第一中學”,一所普通的省重點。比起她原來的學校,競爭壓力或許會小一些,但教學資源和氛圍,定然是天壤之彆。
但這已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她拿起筆,想在嶄新的筆記本上寫下學習計劃,卻發現思緒紛亂,一個字也落不下去。白天發生的種種——母親的病容、銀行卡的餘額、空蕩的老屋、樓道裡那個帶風的少年、寵物醫院的紙箱、微弱的貓叫——像碎片一樣在她腦海裡旋轉。
最後,定格在少年手肘的傷疤和那雙不耐煩的眼睛上。
她甩甩頭,試圖將注意力拉回到課本上。就在這時,手機尖銳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不是視頻鈴聲,是刺耳的常規來電。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李醫生”。
這麼晚了……除非有急事。
晚星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手指微顫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李醫生?”
電話那頭傳來李醫生沉穩但語速明顯比平時快的聲音:“是林晚星嗎?你母親剛才突然出現急性感染,伴有發燒,情況有些變化,我們已經采取了緊急措施,但需要馬上使用一組強效抗生素,這個藥不在醫保目錄內,需要自費,並且要儘快繳費才能從藥房取藥。你看……”
晚星的腦子“嗡”的一聲,後麵的話她有些聽不清了,隻捕捉到幾個關鍵詞——“急性感染”、“自費”、“儘快繳費”。
錢。又是錢。而且這一次,是如此急迫。
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窗外,是對麵樓房零星亮著的、溫暖的燈火。而她的世界,在這一通電話之後,仿佛驟然陷入了冰冷的深海。
明天就要去新學校報到了,她原本以為那會是壓抑生活裡的一絲喘息,此刻卻感覺像要隻身奔赴一個前途未卜的戰場。
而第一個難關,竟以如此凶險的方式,在她立足未穩之時,已咆哮著撲到麵前。
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