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欄位於青鸞宗後山一處更為偏僻的山坳裡,背靠陡峭崖壁,前方是一片稀疏的林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靈獸糞便與腐殖質混合的腥臊氣味,遠不如火灶房那邊“乾淨”。
幾排由粗大靈木搭建的圈舍依山而建,裡麵關著數十頭體型壯碩、皮毛發亮、嘴邊伸出兩根彎曲獠牙的“鐵鬃豬”。這些家夥最小的也有牛犢大小,大的堪比巨象,此刻正不安分地在圈舍裡拱著地麵,發出“哼哧哼哧”的沉悶聲響,偶爾抬頭,小眼睛裡閃爍著暴躁的紅光。
前任飼養員老李頭是個乾瘦黢黑的老頭,一條胳膊耷拉著,顯然舊傷未愈。他見到風清雲,隻是渾濁的眼睛瞥了一下,遞過來一個臟兮兮的儲物袋和一本薄薄的冊子,沙啞道:“這是這個月的豬食,摻雜了‘凝血草’和‘固骨花’粉末,每日早晚各喂一次,分量冊子上有。那邊堆著的‘鐵木’,每天劈夠二十根扔進去給它們磨牙。記住,彆靠太近,這些畜生認生,發起狂來,煉氣中期都夠嗆。”
說完,也不等風清雲回應,老頭便拖著那條傷腿,一瘸一拐地走了,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晦氣。
風清雲默默接過儲物袋和冊子。儲物袋是最低等的,空間不大,裡麵堆滿了混合好的、散發著怪異氣味的糊狀豬食。冊子則簡單記錄了喂養注意事項和幾種常見靈草的特性。
他環顧四周。這裡隻有他一人,以及幾十頭散發著危險氣息的鐵鬃豬。圈舍旁有一間低矮的石屋,想必就是他的新住處。石屋旁,堆積著小山般的暗黑色木頭,正是比燃木還要堅硬數倍的“鐵木”。
環境惡劣,活計危險,而且……孤立無援。
風清雲走到鐵木堆前,拿起倚在牆邊的一把特製的、更加沉重厚實的斧頭。他運轉《望氣術》基礎法門,看向那些鐵鬃豬。
隻見這些靈獸周身氣血旺盛,如同燃燒的火焰,其中夾雜著狂暴的土、金靈氣,尤其是那兩根獠牙和背部的剛硬鬃毛,金靈之氣尤為凝聚。它們的氣息混亂而充滿攻擊性,遠非溫順的食草靈獸可比。
他又看向那堆鐵木。木質緊密,紋理如鐵,蘊含著頗為精純的金、土屬性靈氣,難怪能用來給這些皮糙肉厚的家夥磨牙。
他深吸一口那帶著腥臊的空氣,沒有立刻開始乾活,而是先走進了那間石屋。屋內陳設簡陋,隻有一床一桌一凳,布滿灰塵,但勝在堅固,而且……足夠安靜,無人打擾。
他將石屋簡單打掃了一下,便拿著斧頭走了出來。
沒有立刻去喂豬,他先來到了鐵木堆前。他要先試試這鐵木的硬度,以及……在此地修煉的效果。
調整呼吸,意念沉入丹田。那團灰蒙蒙的氣旋緩緩轉動,五行靈氣在古老氣息的調和下流轉不息。他並未動用全力,隻是嘗試引導一絲偏向金、土屬性的靈氣,附於斧刃——這是他數月苦修,結合《五行雜論》殘篇和自身實踐,琢磨出的一點粗淺應用,雖不能真正讓靈氣離體,卻能在接觸的瞬間,將靈氣的特性短暫賦予物體。
斧頭揚起,落下。
“鏗!”
一聲不同於劈砍燃木的、帶著金屬顫音的悶響。斧刃深深嵌入鐵木,雖未一斧兩斷,卻也比預想中順利不少。反震之力傳來,手臂微麻,但體內金、土靈氣自然流轉,竟將那反震之力吸納化解了部分,反而有種被錘煉的感覺。
有效!
風清雲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此地金、土靈氣濃鬱,鐵木堅硬,正適合他磨礪對應屬性的掌控力,甚至能借助劈砍的反震,被動錘煉肉身和靈力!
他不再猶豫,開始專心劈砍鐵木。
“鏗!”“鏗!”“鏗!”
單調而沉重的聲響在寂靜的山坳裡回蕩,驚得那些鐵鬃豬在圈舍裡一陣騷動,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風清雲充耳不聞,心神完全沉浸在每一次劈砍中,體會著力量的變化,靈氣的運轉,以及與鐵木碰撞時,那細微的五行生克反應。
傍晚時分,他按照冊子要求,將豬食倒入食槽。那些鐵鬃豬立刻蜂擁而上,瘋狂爭搶,發出巨大的咀嚼聲。他站在圈舍外,冷靜地觀察著,記下其中幾頭格外強壯、氣息尤為暴戾的個體。
喂完食,他又將劈好的二十根鐵木扔進不同的圈舍。鐵鬃豬們立刻放棄食槽,衝過來爭搶鐵木,用獠牙和厚皮瘋狂啃咬磨蹭,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暗。
風清雲回到石屋,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腥臊與喧囂。他沒有點燈,於黑暗中盤膝坐下。
此地的靈氣,果然與火灶房不同。金、土屬性格外活躍,雖然駁雜,卻正合他這五行雜靈根吸納。他運轉功法,小心翼翼地引動五行,如同一個技藝生疏的工匠,調和著不同屬性的靈氣,納入丹田。
過程依舊緩慢,但每運轉一個周天,都能感覺到氣旋凝實一絲,對五行靈氣的親和與掌控,也熟練一分。
他知道,王執事將他調來這裡,絕非好意。或是想借鐵鬃豬之手除去他,或是這裡環境惡劣,能更快地消磨掉他的意誌和修為。
但他風清雲,早已不是那個在青泥巷酒鋪裡,隻求安穩度日的少年。
這獸欄,是困境,亦是磨刀石。
他要在這裡,用這鐵木,用這凶獸,用這孤寂,將自己這把鈍刀,磨得更利,更韌。
直到,有朝一日,能斬開所有枷鎖,去見那山巔之雪。
夜色深沉,石屋中,隻有少年平穩而悠長的呼吸聲,與屋外鐵鬃豬啃咬鐵木的“嘎吱”聲,交織成一曲奇異而堅韌的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