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欄的騷動在天明時分才漸漸平息。
“獠牙”與那頭提前示警的鐵鬃豬隔著欄杆對吼了半夜，終究沒能真正衝突起來。其他鐵鬃豬也慢慢安靜下來，隻是空氣中依舊彌漫著躁動不安的氣息。
風清雲如同往常一樣，寅時末起身，吐納，然後拿起斧頭走向鐵木堆。他麵色平靜，仿佛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是在劈砍鐵木時，動作間更多了幾分凝練的殺伐之氣，斧刃破空，隱隱帶著風雷之音。
他注意到，那頭昨夜咆哮示警的鐵鬃豬，後腿似乎又在撞擊欄杆時受了點輕傷，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一絲委屈和依賴。而“獠牙”則顯得格外暴躁，在圈舍裡來回踱步，猩紅的眼睛不時掃過風清雲，獠牙摩擦著欄杆，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風清雲心中冷笑。那黑影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刺激“獠牙”發狂。若能借“獠牙”之手除掉自己，自然是最好；若不能，引發獸欄大亂，他一個煉氣二層的雜役也難逃罪責。
好算計。
他不動聲色，依舊按時喂養。給那頭受傷的鐵鬃豬加料時，更加隱蔽。同時，他開始有意識地，在投放鐵木時，將一些質地相對疏鬆、易於啃咬的鐵木，投放到“獠牙”所在的圈舍。
起初，“獠牙”對此不屑一顧，依舊暴躁地撞擊著那些堅硬如鐵的木樁。但連續幾日，風清雲投放的都是相對“鬆軟”的鐵木，“獠牙”發泄起來省力不少，雖然依舊對他充滿敵意，但那暴躁的情緒似乎緩解了一絲。
風清雲要的就是這一點點緩解。他需要時間，需要更強大的實力。
他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修煉和劈砍鐵木中。煉氣二層的修為逐漸穩固，對五行靈氣的掌控也越發精妙。劈砍鐵木時，他已能較為順暢地將金、土靈氣短暫附於斧刃，效率大增。他甚至開始嘗試，在劈砍的瞬間，引動一絲火靈氣，於斧刃與鐵木接觸的刹那爆開，產生更強的破壞力。雖然成功率不高，且極其耗費心神，但每一次成功，都讓他對五行生克的應用多一分理解。
這一日，他正在劈砍鐵木，忽然心有所感，抬頭望去。
隻見遠處山道上，王執事正陪同著一位身著月白長衫、氣質清冷的青年，朝著獸欄方向走來。那青年麵容俊朗，神色淡漠，周身氣息內斂，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之感。風清雲運轉望氣術悄悄看去，隻覺對方氣息如淵似海，靈光純淨而凝練，遠非王執事之流可比，至少也是築基期修士！
王執事跟在青年身後，態度恭敬，甚至帶著一絲諂媚。
風清雲心中一凜，立刻收斂氣息，垂下頭，繼續劈砍鐵木，仿佛隻是一個專心乾活的普通雜役。
兩人很快來到獸欄外。王執事指著圈舍裡的鐵鬃豬，對那青年恭敬道：“林師兄，這便是宗門圈養的鐵鬃豬，氣血旺盛，尤其那幾頭豬王，獠牙是煉製低階法器的好材料。”
那被稱作林師兄的青年目光淡淡掃過豬群，在“獠牙”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點了點頭：“尚可。”他的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王執事臉上堆笑，又道：“前幾日此地似乎有些騷動，負責此地的雜役稟報，說是鐵鬃豬夜間躁動，可能是飼養不當所致。不過師兄放心，我已嚴厲申飭過那雜役，定讓他好生看管，絕不會誤了宗門用度。”
他這話看似在彙報工作，實則輕描淡寫地將昨夜之事定性為“飼養不當”，順便給風清雲上了點眼藥。
林師兄不置可否，目光卻轉向了正在劈砍鐵木的風清雲。
風清雲感覺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實質，仿佛能看透他體內那灰蒙蒙的氣旋和隱藏的古老氣息。他心中緊張，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停下動作，朝著兩人方向躬身行禮，然後繼續埋頭劈砍，動作沉穩，沒有絲毫慌亂。
林師兄看了他片刻，忽然開口道：“你便是新來的飼養雜役？”
風清雲停下斧頭，再次躬身：“回師兄，是弟子。”
“煉氣二層？五行雜靈根？”林師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意味，“能在此地安穩待上這些時日，倒也不易。”
風清雲心中微震，對方竟一眼看穿了他的修為和靈根！他低頭道：“弟子愚鈍，隻是恪儘職守。”
林師兄不再多言，轉而看向王執事，淡淡道：“獸欄之事，你自行處置便是。莫要因小失大，耽誤了正事。”
王執事連忙躬身：“是，是，謹遵師兄吩咐。”
林師兄點了點頭，不再停留，轉身便朝著來路走去，身形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王執事一直等到對方身影徹底消失，才直起身子，臉上的恭敬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冷。他轉過身，目光如毒蛇般盯住風清雲。
“風清雲，你很好。”王執事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昨夜之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裡。否則……”他沒有說完，但其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風清雲垂首而立，語氣平靜：“弟子不知執事所言何事。弟子隻知每日按時喂養，劈砍鐵木，不敢有絲毫懈怠。”
王執事盯著他看了半晌，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最終卻隻是冷哼一聲：“哼！最好如此！記住你的身份！”說完，拂袖而去。
風清雲站在原地，直到王執事的身影也消失在視野中，才緩緩直起身。
他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那林師兄，是何人？他出現在獸欄，是巧合，還是……？
王執事背後的“正事”，又是什麼？
他感覺，自己似乎無意中，卷入了一場看不見的漩渦。
但此刻，他無力深究。
他收回目光，看向圈舍裡那頭依舊暴躁的“獠牙”。
當務之急，是儘快提升實力。
他重新舉起斧頭，這一次，目標不再是鐵木，而是圈舍旁一塊半人高的、質地堪比精鐵的黑色巨石。
“鏗！”
火星四濺，巨石上隻留下一道淺痕。
風清雲眼神銳利，體內五行氣旋加速運轉，斧頭再次揚起。
他知道，隻有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在這漩渦中，保住自身，甚至……斬斷伸向自己的黑手。
而這“獠牙”，或許不僅僅是指那頭豬王。
也指他自己。
一把需要更多磨礪，才能露出真正鋒芒的……獠牙。